元泓昶微恼,他摆了摆手,宫女便将江燮面前的酒盅撤走,又上了茶盅。
一旁的陆通端起酒盅一口饮尽,赞叹道:“樱桃酿果然名不虚传,多谢殿下赐酒。”说罢,他又扫了眼江燮,幽幽道:“澜王的身子已调养了三、四年了罢,怎还不见起色?连口樱桃酿都不可喝。可惜了澜王这身本事...”他作势微微摇头,面露惋惜之色。
江燮淡淡一笑道:“大难不死,留条命在这京中,有陛下庇佑,倒也是幸事一桩。”
元泓昶眸光微眯,手中的金樽微微晃晃,脸上的恼意比起方才更甚。
这江燮,一句两句离不开父王,便真当自己真是个王子了?!若不是念在他父兄皆亡,父王还能留他好好呆在这京中享福?做梦!
他朝高公公使了个眼色,高公公随即又朝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太监双手拿起桌案上的金錾花葫芦式执壶,欲给陆通添酒,只是走到江燮身侧,脚一软,一个踉跄,半个身子倒向江燮,那执壶里的酒水尽数泼洒到江燮前胸衣袍上。
金色的执壶顿时落地,滚了一圈后仰面躺倒在地衣上,壶口洒出的酒液将地衣染了一片淡淡的粉红。
高公公与那小太监即刻跪地,颤声道:“奴才...澜王饶命!”
元泓昶与陆通的视线顿时都落到江燮身上,就见他稳稳坐着,不紧不慢从袖子口掏出一方帕子,掖了掖胸前的酒液,轻咳几声,微微皱眉问道:“高公公,你这小公公何时入的宫?”
高公公一怔,回答道:“回澜王,已有三年之久?”
“三年,那可得送去慎刑司好好查查。”小公公一听,吓的面色如土。
“哦,这是如何说?”元泓昶接过话,好奇问道。
“回禀太子殿下,方才我与陆少卿间隔几步而坐,中间并无阻碍之物,这位小公公究竟是为何而摔?是惊慌之下方才摔着?亦或...故意为之?”他将视线又挪到那小公公身上,只见那小公公跪在地上,身体发抖,一言不发。
高公公额间出了些汗,他急忙解释道:“定是他惊慌,惊慌之下才摔倒...”
“那是何事惊慌?”江燮追问道,语气并不严厉,甚至有些随意。
“是,是...”高公公哽住,竟一时想不出托词来。
江燮嘴角微勾,他朝那小公公的方向走了几步,蹲下来身,低头看那已贴地衣上的小公公,语气依旧不咸不淡:“是因见那陆少卿惊慌,还是见本王惊慌?为何慌?”
“澜...澜...”小公公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一直低声喃喃,再说不出第二个字。
陆通上来打圆场,他道:“澜王,此等小事就让我着人审一审吧,我看就是个没见过贵人的小厮,一时慌了神罢了。来人,带下去。”
他一声令下,进来两个着铠甲的护卫,两人提着小公公便退了出去。
江燮起身,收起那满是酒液的巾帕,刚想告辞,便听元泓昶道:“澜王身子不好,恐会着凉,不若进去换身衣裳?”他随即朝身旁的宫女喝道:“来人,还不快去伺候澜王更衣。”
跪着的两名宫女慌忙起身,引江燮入内更换衣裳。
江燮心下甚觉可笑,这酷暑天气何来着凉一说。
他也不推辞,由宫女带着进了内殿,一宫女替她宽衣,一宫女拿了一套衣裳双手奉着候在一旁。
脱去外裳,洁白的中衣上也有淡淡的酒渍,宫女刚伸手要解中衣便被江燮挡住,他道:“我自己来。”
宫女退后一步,垂首候着,只是眼睛时不时扫向他胸前。
江燮不遮掩,也不揭穿,他佯装无所察觉,慢条斯理的脱下中衣嗅了嗅,嫌弃的丢在一旁,拿起宫女手上干净的中衣套上。
那宫女见他胸前布满大小伤疤,不禁微怔,那些伤疤有细有粗,有线条形状也有似圆形,但无一例外都是旧伤疤,她看清后便不再偷觑,拿着外裳伺候他穿上。
江燮的身量要比元泓昶高不少,那衣服穿在身上略显局促,他出来后,便道身体不适,与太子告别。
元泓昶与陆通目送江燮出了殿门。
宫女即刻跪地回禀太子,澜王身上毫无新疤痕。
元泓昶与陆通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脸色沉了沉。
别苑外林子里的人,不论身量、身手都与澜王高度相似,可那人分明已中了一箭,一夜之间伤口怎可能痊愈如初!
元泓昶面露怒色,他将金樽狠狠砸在地,对陆通道:“不管你用何手段,务必将那线人找回,这次孤定要他死。”
陆通跪地应是,随后便离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