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重新坐回软椅上,看到天子那窝囊样,他迅速转移视线到桌案上那碟黄澄澄米糕子上。
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嚼了嚼,叹道:“这粟米糕看着平淡无奇,倒是别有一番清香滋味,不错。”言罢,他连着又吃了两块,直至剩下一个空碟子。
眼看皇帝又去掀食盒盖子,福临上前劝阻道:“陛下,米糕虽香,有健胃清口之效,亦不可多食。”
皇帝瞪了眼福临,哼了一声,收回手,拍了拍。
吃了粟米糕,皇帝心情好了几分,他一一扫视殿前跪地的三人。太子与那梅贵妃都是半跪半坐,表情各异,惶恐、委屈,唯独不见悔恨。
太子妃倒是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直挺挺跪着,不愧是出自清河郡崔氏一族,教养与气度果真不一般。配他这个儿子,真是...他微微摇头,甚觉可惜!
他有几分心疼,对太子妃道:“宜然怎还跪着,起来罢。”
太子妃跪谢,一旁的小公公上前搀扶,将她扶到一旁软椅上。
“说说,太子这回又要纳谁啊?”他问道,语气温和。
“禀父皇,此事是儿臣自作主张。近日,东宫谣言四起,说太子在外安置了一位佳人。儿臣想,既与太子有情,若那女子是普通百姓人家,身世清白,那便纳入后宫赐个位份就是了,一来可为太子开枝散叶,二来也免了这无谓的流言,败坏太子的名声。”
“呵!”皇帝冷嗤一声,视线缓缓挪向正狠狠盯着太子妃的太子。他讽刺道:“饮酒作乐,白日宣淫,还要在外养女子,呵呵呵,这哪是要名声的样子。可真是朕的好太子!”
太子脸色惨白,他匍匐着向前几步,喊道:“父皇!父皇!儿臣错了!儿臣是一时鬼迷心窍,儿臣不敢了!”
“你不敢?朕看你是很敢!”他的手重重拍在桌案上,那白玉瓷碟抖了几抖,翻滚掉落在地,一阵清脆的响声后,御书房再次陷入寂静中。
空气凝结,氛围异常压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太子忽觉的呼吸都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一声高呼,一身素白衣衫的皇后,拎着食盒入了内。
众人纷纷跪地行礼,齐声道:“皇后娘娘万福~”
太子顿时松了一口气,皇后来了,他总算是有救了。梅贵妃哼了一声,冷冷的转过头去,兀自偷偷揉捏膝盖。
皇帝看着皇后这身装扮,脸色微微一沉。
他敛了敛情绪,抬步走向皇后,边走边问道:“皇后怎来了?这地上有水,小心小心。”他接过她手里的食盒,牵着她往上首走。
“今日太子妃给我送了些清河郡的米糕子,想起陛下爱吃,便给您送来。”她微微一笑,打开食盒,拿出米糕子摆在桌案上。
瞥见地上碎成几片的白玉碟,她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扬起,柔声道:“看来陛下已经吃过了。我也是糊涂了,宜然办事向来周到,怎会忘了陛下。”
皇帝微微点头,笑着道:“方才饿了,就吃了。”
“你这般气性大,又是骂,又是砸,又是打的,能不饿么。”她扶着皇帝坐回软椅上,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太子,冷冷道:“成天只知道惹你父皇生气,看来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你。”
她吩咐道:“福临,拿鞭子。”
梅贵妃神色一僵,随即喊道:“皇后,你怎如此狠心,昶儿都病了,你怎还下的去手!果然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心疼,你好...”
“母妃!”太子哆哆嗦嗦,攒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呵斥梅贵妃。
今日犯的错,若是皇后出手惩戒,便只是几鞭子的事,若不然,太子之位唯恐不保...他心里开始埋怨起梅贵妃:就为了那么点旧事,小肚鸡肠,常常与皇后对着干,若在平常便也罢了,非要在此时使她的小性子!
梅贵妃不可置信的望着太子,那眸中不仅有怒火,还带着不屑与警告的意味。
他这是要她闭嘴?!
她随即噤声,只垂首委屈落泪。
皇后脸色沉了沉,若不是念在儿时太子救过小公主一命,她今日岂会离开佛堂,来替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她叹了一口气,坐到皇帝身旁,柔声道:“陛下,明日便是盂兰盆节,我备了锦姐姐爱吃的糕点。”她捏起米糕,小小咬了一口,目光望向虚空,幽幽道:“安喜公主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糯糯的米糕子,一吃就是好几块。”
皇帝似回忆起那张软糯的小脸,笑了一声道:“她是小馋猫,哪只是米糕子,梅子酥、瓜果、烧鸡...”
他顿了顿,缓缓垂眸,盯着米糕陷入了回忆中。
三岁的安喜公主,小小的一个,古灵精怪,笑起来眉眼弯弯,常追着他撒娇说:“父王,母亲嘴馋想吃烧鸡,安儿乖,安儿不吃...”最后,这吃食总是进她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