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已至五月,暖风湿热,鸣蝉聒噪。
溪水最宽阔处,沿岸停满硬树片拼接成的板木舟,内里平整宽阔,两端巧然弯翘。
联军战士们正依次把板木舟推入水中。
顺着溪流探查的风信子早已确认,眼前的无名溪流正是桑干河的一条分支,秦穆沿河北上的计划,可以实现。
“仓颉公,你来为这种新型的舟起个名字吧。”
黄帝轻捋须髯,看着一队队战士端坐板木舟中涉溪北游,踌躇满志地望向仓颉。
“此字,唤作船。”
仓颉重瞳专注,仔细地端详过板木舟的形状后,执起一根树枝,在泥壤上竖划下两道弯,代表船帮,又勾出三条横线连接,象征船头、舱、尾。
战士整装待发,木桨排开水浪,波纹层层荡漾,舟楫相衔,顺流而下,去往辽阔的北方。
......
轩辕丘。
深谷开阔地,中央是方石与黏土堆砌成的巨大圆拱炉灶,高约数丈,内壁已被烟火熏烤得漆黑如墨。
周围,露天里散落着许多灰黑色铜矿石,捣碎矿石的石臼,盛接铜液的石槽,堆放着各类矿石与木炭的简易木架,分设左右。
“风后公,这是最后一柄铜兵了,还要拿火融掉吗?”
容成袒露着古铜色胸膛,捧着九黎氏铜刀询问。
黄帝将缴获的十八件九黎铜制器送回有熊氏,他们已研究月余,在实验中几乎将铜器毁损殆尽,仍不得其法。
“烧。”
风后颔首示意,他面庞和衣袍都布满焦黑痕迹,但背脊挺得笔直,毫无犹豫。
身强力壮的工匠旋即抬起装满铜矿石的陶坩埚,小心翼翼地放置于炉灶中央,随后又将成捆木柴,一层又一层地码放在坩埚周围,直至将其围得严严实实。
天老轻捋须髯,迟疑道:“我们已经失败上百次,蚩尤或许并不是用火烧铜矿冶炼。”
宁封子正将一根奇形怪状的黑棍子拿在手中来回摩挲。
他坚定道:“火炼的可能性很大,我们虽然没有铸刀成功,但已将铜熔炼成条棍,思路应该没错。”
“别忙活了,先来吃饭吧。”
塌鼻紧蹙、体肥臃肿的嫫母领着一队民妇、提着食箧,笑着招呼众人:“今天是粟粥、黍糕、荠菜,还有烤鹿肉。”
天老揭开食箧,拿起黍糕咬下一口,边咀嚼边赞道:“嫫母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风后公,支援前线的粮秣和物资都已整装完毕,春耕将尽尾声,各部落又可抽调四千战士支援前线。”
嫫母微微一笑,又面朝仍专注地盯着炉灶的风后,一丝不苟地执着骨板汇报。
“三日后我们便出发,宁封子你继续主持尝试铸铜。”
风后依旧站着,他端起碗筷刨了一口饭菜:“嫫母,你统计下愿意一同前去慰劳的战士家眷。”
嫫母怔了一下:“女眷也去前线吗,风后公?”
风后快速将碗里稀粥吃完,擦了擦嘴,朝错愕的嫫母轻轻颔首。
天老打趣道:“嫫母,你不想见到黄帝吗?这些日子我看你总站在山顶眺望东方,都快化成一块望夫的石头了吧。”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吗,天老公。”
嫫母抿嘴轻笑一下,将黍糕塞了过去。
她眼中掠过一抹思念的神采,但很快又变得古井无波。
嫫母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是让彤鱼妹妹她们跟着风后公去吧,部落里事务繁多,我留下主持。”
天老看向竭力掩饰黯然神色的嫫母,哽了哽喉咙,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
蚩尤军营。
沆耒向蚩尤抱怨道:“大兄,快一个月了,轩辕小儿的军队还不见踪影。”
鸮隼陪笑道:“他们可能已经渴死在昆吾山脉中了。”
他们连日参与察探,早已疲惫不堪,只想尽快结束这苦差事,回去和新虏来的有熊氏少女滚兽皮。
虽然黄帝大军被逼入缺水的昆吾山,蚩尤并未放松警惕,不断派遣战士交替搜寻黄帝下落。
但长久地滞留、毫无结果的搜索和等待,已经让军队士气愈发低落。
核心的九黎氏战士尚能维持稳定,从属的东夷部落已经不断出现逃兵,尽管大部分被抓回并杀死,但这种威慑并未缓解局面。
不少附庸部落的族长也几次三番建议撤军,他们不理解,既然已经战胜,为何还要在此耽搁。
“蚩尤族长,你觉得轩辕小儿跑哪去了?”
邢天放下擦拭斧面的麻布,抬眼望向沉默不语的蚩尤。
他还在为昆吾之战中没能手刃黄帝耿耿于怀,当他冲垮右翼敌军时欲要转战中央时,黄帝中军已惨败于九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