蛘沵勃然大怒,将陶瓮摔在地里,一拳揍在鸮隼右脸上,将他打翻在地。
“我只晓得,大兄来之前,九黎氏民不果腹,衣不蔽体。”
他旋即又跨坐上去,拧着拳头左右开弓:“大兄教我们冶炼青铜,制造农具,编织衣物......不论敌人是谁,我这条命,都是蚩尤大兄的!”
“小弟知错了,别打了,留着点力气杀轩辕小儿吧。”
鸮隼捂着鼻青脸肿的面庞,笑着求饶。
蚩尤端着铜樽,安静地看他们打打闹闹,眼角好像被升腾的酒气熏出了湿润,他悄悄抹了一把,也扑上去加入混战。
不远处,邢天沉默地擦拭着巨斧和鳞盾,乳目脐口缓缓吞吐,尽管已擦过很多遍,他还是希望能锋利一些,再锋利一些。
......
耒丘。
夜空像一块巨大而深邃的墨玉,平整地铺在穹顶,繁星如同细碎的金屑,随意撒落其间,明月清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山川都披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四野静谧,唯有山鸟虫鸣,和不眠人的窃窃私语。
“轩辕,你在担心明日的决战吗?”
芳草萋萋,容颜清丽的嫘祖倚偎在公孙轩辕怀中,柔荑捧着丈夫棱角分明的脸庞。
“不,我在思考如何战后处理九黎氏、东夷氏、有苗氏,他们都是实力强大的部族,若没有妥善安置,很容易再次滋生动乱。”
公孙轩辕紧紧握着嫘祖的手,视线却不在她身上:“还有因蚩尤之乱而离散的部落和百姓,也需要各自划设领地,拨付谷种和农具......”
“你呀。”
嫘祖忽然调皮地捂住公孙轩辕的嘴,嗔怪一句:“总有操心不完的事情。”
彤鱼将脸搁在他腿上,轻笑戏谑道:“看来夫君对战胜蚩尤信心满满,用不着我们姐妹安慰呢。”
“风后根据前次缴获的蚩尤兵刃,成功研究出了铸铜之法,虽然时间仓促,只制造了少量兵器,技艺也比不上九黎氏精巧,但蚩尤最大的优势,已不复存在。”
公孙轩辕低头看向两位后妃,龙目掠过一抹柔色:“妻父们将西陵、方雷部族所有的战士都带来支援,若是战败,我没有颜面再见你们。”
女节却没说些甜言蜜语的私语,而是一板一眼叮嘱道:“夫君早些歇息吧,明日必有苦战,甲胄和轩辕剑我都已擦拭干净。”
公孙轩辕将她也揽入怀中,玩笑道:“你怎么跟风后越来越像了,别总学他板着脸,会生皱纹的。”
“阿湫。”
军帐里,风后打了个喷嚏,他坐在羊油灯下,紧了紧青纱蚕衣,手中捧着一片骨板,另一只手握着短匕,一边书写,一边思索:“左翼由力牧统领,蚩尤应该不会再让东夷和三苗部面对他......”
欤丘。
姜榆罔和烈山氏众臣也未入眠。
姜榆罔盘膝坐在崖坪,遥遥望向东方篝火点点的蚩尤军阵:“秦穆潜去说服东夷,不知如今情况怎样?”
“嗨,秦穆能有什么事,神农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本领。”
姜钺双手撑地支着身子,仰头看着漫天繁星,懒洋洋地道:“搞不好明日摘下蚩尤脑袋的功劳,还是他立下的呢。”
“大罴死后,我能感觉到,秦穆心里头憋着一团火,明天恐怕会跟蚩尤拼命。”
姜榆罔苍白的须髯随着夜风飘拂,不无担心地感慨。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姜钺也收起放松的心情:“桑娘快要生产了,可能就在这几日,我已经派了经验丰富的婆子去照料她。”
姜榆罔长叹口气,叮嘱道:“大罴是为了掩护烈山氏撤退而牺牲的,他的孩子,我们一定要看护好。”
姜钺重重地点了点头。
山脚的女眷帐篷里,桑娘正伫立在门口,痴痴地看着同一片月色。
她披着麻衣,小腹高高隆起,不时弹动几下。
那是,迫不及待想要降临世间的——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