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尔卧室。康坦静静看着歌尔从窗前收回目光。
“来,坐下。”歌尔笑着说。黑丝绸包裹的独眼让他看起来有些压抑。
“你画的那幅画,我看了,但我还是不满意。”歌尔看着康坦,“但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今天我邀请了我的朋友们来见证。”
康坦看到了别墅门口逐渐聚集的流浪汉。
看来歌尔对于这一次十分重视。一次政治表演么?他想靠着慈善让获得的好名声再上一层楼。
“不会让您失望。”康坦恭敬地回答。
跟着面露满意的歌尔身后下楼,穿过花园里微笑着向歌尔致意的人群,康坦面前大门打开,仆人们推着摆满面包和牛奶的餐车出来,看到食物的流浪汉两眼放光。
坐到已经摆好的画板前,康坦扫视门前这幅场景。
歌尔站上准备好的高台,振臂高呼。
弥撒开始了,在分发免费餐前,花园里的钢琴手奏响了温和的琴声,歌尔念出神圣的祈祷词。
但康坦知道那男人根本就不记得祈祷词,在卧室里临走前,他偷偷把祈祷词写成了卡片藏在袖子里。
花园里华贵的人们微笑地看着歌尔,气氛轻松亲切起来。
康坦冰冷地注视这一切,看着那些目光充满渴望的流浪汉,其中不乏有神色虔诚的家伙。
这就是极北城,虚伪的人穿行其中,愚昧的群众蒙着眼走路。
甚至还不如他这个瞎子。
康坦带着嘲讽开始作画。
以前康坦绘画时就知道,贵族们委托画家绘制肖像画,极其热衷于把自己的肖像放入各种神话里。
在神的葬礼的画中,你会突然看见泪流满面的墓园送葬者正是某个地方贵族,描绘死人复活的画作中,画里的死者可能正是刚刚吃午饭时坐在你旁边狼吞虎咽的食客。
有些人甚至有点饥不择食,只为了被画进一幅画里,他们不在乎被描绘成人群中一个倒酒的仆人,或一个用石头砸淫妇的残忍男人,或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杀人凶手。
而歌尔要的神圣的形象,要的是让别人能一眼认出他来,却又不想让画上的自己被人一眼看出来他是个独眼龙,一种“既是他又不是他”的奇妙感觉。
上一次他只画了一把扇子挡住一只眼睛,这个方案是他故意留了一手的结果。
如果第一次就把最好的方案交给歌尔,那第二次作画一旦画不出更好的无疑是死路一条。
康坦稳健地作画。
画上的歌尔表情柔和神圣,刺眼的阳光从他身后撒下,面露感激的流浪汉仿佛是他的信徒,捧着神圣免费的面包和牛奶。天气很热,所以歌尔抬手擦汗,垂下的袖子恰好遮住那只黑丝绸包住的眼睛,只露出一点黑边。
一个既神圣又和蔼的形象就这样被勾勒了出来。
康坦长舒了一口气。
画作完成的时候,歌尔也背着手站在康坦的背后。
“这就是你的画作?”歌尔说。
“是的。”
康坦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冰冷的杀意。
他也说不准那股杀意从何而来,就在歌尔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涌起强烈的冲动,从心底无数道声音都在警告他,不要回头不要回头看他,好像回头,就会有什么血腥的、苍白的、死亡的东西要降临。
“好。很好。这幅画我很满意。”歌尔抚掌大笑,卷起那幅画走进花园。
康坦沉默地跟上去。
这个地方有些不对。
他发现他好像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为什么歌尔会对一幅画那么执着,虽然能够理解他的想法是包装自己,可画这种东西似乎存在某种象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