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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新南在一大堆盘子里一眼相中的那个大盘子,事实上是一件清代仿哥窑大瓷盘。盘子制作规整精良,放在桌面上四平八稳。如果在盘子中盛满清水,你会发现比水平尺量过还水平,盘面口沿仼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溢出水来。古人的制作技术实在高明得令人惊叹。
这只清代仿哥窑大瓷盘,满盘金丝铁线,密密麻麻如蛛网一般分布开来,仿佛己经裂成了无数碎片,却还免强相互黏在一起,似乎手指轻轻一碰,就会散成一堆。事实上这是你的错觉,盘子完全坚固结实,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
金丝铁线正是哥窑产品的典型特征,叫人十分容易留下深刻印象。哥窑瓷器要比其它瓷器好鉴别多了,你看一眼就知道是哥窑工艺,根本上就不会搞错窑口。
这种状况叫开片,据说是烧制过程中产生的特殊现象,是烧制的过程中,瓷胎和釉的膨胀系数不同,导致釉层在冷却的过程中收缩不均,从而自然产生了瓷裂现象,而非人为描绘出金丝铁线来再进行烧制。
然而烧制完成后,却需要人工用色墨材料照开裂精细描绘出来,大裂被染成深褐色,就是铁线,小裂被染成黄褐色,就是金丝。也就是说,每一只哥窑大盘子都是独一无二的,绝不可能存在完全一模一样的两只。
于新南现在看到的这只哥窑大盘,釉光温润,毫无灼眼之感,这就对头了,贼光抢眼,那是还没有置放出年代来的新货,就成了假货了。当然鉴定一件古玩瓷器,仅有这点知识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查看瓷器上的其它特征。
这只大盘盘面光滑莹润,清新脱俗,盘形端庄大气,一如大家闺秀,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釉面如浓稠的牛奶,这叫失透的乳浊釉。
于新南的手指好像在盘子沿口随心所欲的慢慢抹了一圈,好像不经意的在把玩。其实他是在用心感觉,盘子的口沿有没有微微的圆润地凸出来。
于新南又仔细地观察着厚厚的乳白色釉面。若不是心细之人,你是不会察觉于新南不形于色的专注凝神的,和你说着评价瓷器质量的话,找着微不足道的毛病,那都是为着分散你的注意力的。
于新南其实是在观察瓷面上有无若隐若现的攒珠聚球特征。这种特征的产生,是因为烧制过程中釉料在高温下发生了流动现象,又和窑温的高低,窑火的大小,釉料中的水份被蒸发出来多少等不可控因素有密切的关系。在观察时能够看到若隐若现的密集的小珠球似的形状,让人产生一种神奇的美感。
于新南还不想叫人发觉他己是欣喜若狂,胸腔里都伸出想要据为己有的手来了。
于新南又在盘子口用手指轻轻弹崩了两下,没有听出什么声音来。这不行,便向老婆子要一支筷子用用。相东西么,老婆子这回明白了于新南的用心,经历过收古董人的手了,是想听声音的,要他听去吧,我家的东西好着呢,完整着呢,你不就是想听听破裂了没有么?老婆子就给了于新南一支筷子,说,年轻人,用心地听吧,我家就没有用坏的东西。
于新南就明白了,老婆子不是自作聪明了,就是被收古董的人骗过了。于新南笑说,大妈呀,我当然得听听,你说没问题不行,细微的开裂是很难看出来的,听声音就能听出来了。敲击之下,于新南听到了清脆悦耳的仿若金属的声音。
老婆子说,那个收古董的都想听听,是个完整的东西吧,大妈不骗人吧。于新南就开心地笑了,说,不骗人,不骗人,大妈怎么能是那种人。
老婆子这回依然没有搞明白,于新南鉴定的是瓷胎的质量,只有坚硬细致的瓷胎,才会发出金石悦耳之声,疏松粗糙的瓷胎,就只能发出噗噗的沉闷之声了,就不对了,就又是粗制滥造的下品了,虽然不一定就是今人的仿品,也可能是晚清时期的真品,但就没有那么珍贵了。
这时候于新南才翻过盘子来检查了一下盘子的底部,他看到了支钉留下来的痕迹,也看到了露胎的底足呈现的铁锈斑块,紫口,铁足都符合了官瓷特征,但此件器物的火石红现象却不明显。
于新南基本上确定了这是一件珍贵的精品,是康乾时代的官器,绝不是民品。
于新南想知道一下,这一户人家怎么就会有这么多的各种类形,不同窑口的古代盘子了。于新南说,大妈,看样子你家的祖上可不一般,应该是个有钱的人家了。别人家能拿出一两个老盘子来都不容易,你一下子就给我翻出一二十个盘子来,了不得。
于新南己经在玩心眼了,别看他嘴里还在说着云山雾罩的话,这是放烟雾弹的,了解历史当然有意义,然醉翁之意,还在那件哥窑大盘。但现在他好像非常对另一个青花大盘更感兴趣,表现得特别兴奋,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其实那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清代民窑产品,器形的不规整,使于新南心里并沒那么舒服。当然了,就算这么一件东西,也是值一百块钱的。
老婆子表现得很精明,似乎于新南的一举一动都悄然看在眼里。老婆子当然是很开心的,于新南猜对了她家祖上的富贵。准确的说,是他夫家的祖上。
老婆子就想炫耀一下祖上的荣耀了。老婆子说,年轻人,你听说过清朝时候的晋商么?听说过咱们县城里的四大东家是姓什么的么?
这个,于新南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村里的赵东家是晋商,四邻八乡都很负盛名。于新南想着,能比我们村的赵东家更厉害么?传说中,赵东家可是骡马队往家里驮银子呢。事实上,于新南真的井底之蛙,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于新南说,我是一个乡下人,那有那么大的见识。收古董也不过是滥竽充数,出门来想挣个小钱。
老婆子就得意忘形了,说,我告诉你,咱们县清朝年间的四大东家是姚,马,王,崔,我老头就是马东家的后人。我听老头说过,我们家那时候的产业大着呢,不仅是大商人,也是大地主,出城二十里的大阳河村,还曾经有过我们家二百亩好土地。
于新南的兴趣一下子高涨起来了,他不就是大阳河村的人么?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也是,年代久远了,就算只数到百余年前晚清光绪年代,他于新南这样一个当代年轻人,又能知道多少村里人的历史,他连他们村有多长时间的村史了,也说不清楚。
一个村庄的历史,可不止说到光绪皇帝的时候,他们村里最负盛名的那两代赵大东家,也不过是道光皇帝年代的人,他们大阳河村的历史可是远远超过了整个大清历史的长度,想想吧,他们的赵东家也未必说得清楚。
于新南说,大妈,你知道我是那个村里的人?我就是大阳河村人呀。我只知道我们村有过个大东家姓赵,很厉害,有好几百亩土地,没听说过还有你们家的土地。
老婆子说,你可真是太年轻了。你知道你们村的那最有名的一代赵东家叫什么名字么?我告诉你,叫赵贵昌,兄弟四人。
于新南还真听说过赵贵昌东家的名字,那是己经发达了的赵东家。可惜了赵家后人,出了许多败家子。
于新南说,大妈你说的对上号了。老婆子说,我还不止能对上号。就算我家老头子也说不清你们村所有赵东家的姓名,但这一代赵东家的名字,那是最有名的。他们的后辈中还有两代东家的名声也很大,不过可不是好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