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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遗宝那里能叫于新南就这么走了,到嘴的肉必须咬下一口来。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应该错不了,那个收古董的人会放过做生意的机会。陈遗宝想到了,于新南不过是想要狠狠榨他的,不想给他出太多的钱。他妈的天下收古董的人,心儿可都真够黑的,老子做的是无本买卖,他们干的是坐收渔利。没办法,可东西只能在人家手里才能换到钱来。
不务正业的陈遗宝,正路上怕付出辛苦弄不到手里钱,那就得想歪门邪道。正好这二年收古董的不知那根神经错乱了,收不到老百姓家里的瓶瓶罐罐了,收起老屋上的建筑构件来了。这样很好,陈遗宝便有可乘之机了。陈遗宝去人家家里搞,毕竟风险很大。但要搞空院子空房子上的建筑构件,那就容易多了。
陈遗宝一把拉住迈开了步子的于新南说,兄弟,你怎么能这么就走,咱们还没做成生意呢。这样吧,这儿虽然偏僻,不常有人走动,但到底还是有人家住的。咱们去我家里说事吧。
于新南本不想再和这无赖二流子纠缠不清,可转念一想,也不妨到这二流子家里去看看,他今天不就是为着来了解陈姓家族的历史么,又何妨和这老陈家的后代聊聊,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呢。于是就答应了陈遗宝的要求。
原来陈遗宝一个人就住在一院老屋子里,很显然这院老屋子也是陈家先人治下的产业。这应该也算得上一所陈家大院了,有漂亮的大院门,院内有隐壁一处,隐壁后才能看见宽绰的老院落。于新南知道他们这一块土地上的四合大院,其实都不够严格意义上的四合,一般都只有三合,也就是说只有正堂屋以及东西两面的房屋。
这座四合院不算很大,可也不小。正堂屋六间,两边还各有一间耳室。东西两边各有八间房屋,叫做上东屋下东屋,上西屋下西屋,南边便是高墙大院门,有着漂亮的门楼,只不过年代久远了,没有人整理修缮,还有人烟,就呈现出残败颓废的气象了。这座四合院里,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只有一家人住着,可事实是道道门上落锁,只有上东屋里的陈遗宝一个人住着了。
陈遗宝开了院门开屋门,说,收古董的,来到我家里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在这里咱们说话,大门一关,可真是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于新南说,你怎么知道这会儿就不会有个人来你家里?陈遗宝说,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打过光棍,完全不知道光棍在这世界上是怎么过日子的。
于新南说,但是我知道,这里应该也是一处古老的陈家大院,应该是你祖上的产业。我站在院子里就嗅到了,你们陈家祖上曾经兴旺发达的气息,看到了他们曾经红红火火的日子。陈遗宝说,收古董的,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们祖上的荣光啊。于新南讽刺地说,可我还是看到了陈姓人家的后代,出了败家子了。
陈姓人家的后代,出过的败家子多了,陈遗宝又算得上个什么败家子,想败一败祖先的财业,还来世晚了,赶不上。陈遗宝说,收古董的,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于新南说,不,我知道得很少很少,还需要你来较正我的说法。比如这一个大院子里,怎么都不应该只住着你一个人,这些村人都那里去了?
陈遗宝说,他们都搬出去住新房子了。便说了正屋是谁家的,上下西屋又是谁家的,只有这上东屋和下东屋是他们陈遗宝家的,下东屋的历史上,就是陈狗儿老人曾经的家。于新南一时还没想过来,这一大院人家,为什么其他人并不姓陈。
陈遗宝笑着说了,老大哥,你到底还是年轻了,不懂历史。你知道我们祖上什么时候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么?出了败家子就是坏事么?你不知道吧,我讲给你听听,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就讲过这些。
原来陈家的先人,到了陈遗宝祖父的那一代,己经是没落的晚清民国时代,天下大乱,生意己经不好做了,被土匪绑过票,被地方权贵敲诈勒索过,就算不出败家子,也会在乱世中衰败下来,有眼光的陈姓后人干脆放开手脚败起来,这一败果然好,到了土改的年代,他们都成了穷人,都划成了贫农成份,无房无地,反到又能分配到先人的财产了。原来陈狗儿老人家,正是没有任何地产了,反到可以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院祖产里不出来了。只是一大半的祖产,还是分配给了他姓人家。事实上陈姓人家的祖上是办过自家的私塾的,都是有文化有学识的,只是历史来到陈乐宝祖父这一代,大清王朝的覆灭,世界的动荡不安,他们才都变成不识字的文盲。
走进陈遗宝的屋子,于新南便就像是走进了垃圾堆里,黑洞洞的墙壁,乱七八糟的杂物,并不算小的屋子,楞是只能住进一个陈遗宝了。于新南想看看屋里的那些老家俱里,还能不能再发现一件值点钱的家俱,显然是不可能的,一张方桌,两口木箱应该是有年头的老物件了,但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
陈遗宝说,收古董的,你别东张西望了,能值钱的我早都卖完了。我认识的收古董的多了,我家里的东西他们都买走了。于新南就笑说,他们都买走了你的什么?
陈遗宝说,我那能叫到名堂来,有过这么大一个像枕头一样的瓷疙瘩,上面有些画工,他们要了。有过这么高这么大一个黑不溜秋的木头桶子,他们也要了,还有这么大一个两耳香炉,他们也弄走了。
陈遗宝比比划划半天,于新南才想出来了是什么东西,可能是一件滋州窑的瓷枕,可能是一个竹雕笔筒,可能是一个清仿的宣德铜香炉。听到卖价,于新南心里直喊可惜了,没有早点来这个村里收上一回古董。
陈遗宝说那都是他们祖上留下来的东西,是先人们东藏藏XZ藏才有机会保存下来了。陈遗宝说他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过,家里的盘盘碟碟多的是,过去的年代里被这个运动那个运动弄得都不知那里去了。
陈遗宝说,收古董的,我就问你想不想要那片老屋上的木雕,我保证给你弄到手里。于新南说,你不是说那是你家祖上的老院么,干么要偷偷摸摸地去弄?你要是现在光明正大地去拆下来,我马上数给你钱走人。
陈遗宝说,你咋这么不开窍。那些老院子老屋子当然都是我们祖上的,可是分配给了人家的先人,我能光明正大去弄么?于新南笑了,说,在你心里看来,你仍然认为你卖的是你祖上的东西,是理所应当的,是心安理得的,对吧!
陈遗宝说,当然是。他们就那样要去了我们祖上的田地,祖上的房屋,他们付出过什么代价。要知道那都是我们祖上辛苦治下的家当,我有理由弄回来。我知道我不可能正大光明弄回来了,我就算是偷卖上一些东西,他们也猜到了是我干的,又能怎样!
陈遗宝说,你不是怀疑我和几件木雕失窃事件有关么?就是我干的,就是我夜半折下来卖掉的,他们能怎么样了我?你只说你要不要就行了。陈遗宝是愤愤不平,说得理直气壮。于新南就想到了,这种垃圾人,村里人己经是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了。
还有历史的问题,政治的问题,于新南不想去想了,不想去感慨了。人世界从来都是这么复杂,不是他一个老百姓能去捋顺的事情。
于新南说,你说说卖给谁了吧?既然你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你说出来我听听。我认得很多收古董的,不管是咱们地方上的,还是西边过来的,还是由河南上来的,我基本都认得。如果我没说错,收木雕的不是河南人,河北人,山东人,他们不收这个,他们应该是西边过来的,是另一个县的人,也是我们山西人。你别多心,我是看看你卖亏了没有。
陈遗宝说,我这有他们的手机号,你看看吧。他们一个姓王,一个姓郭,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