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番外篇

纤纤(十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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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纤昏迷了整整两天。

她仿佛坠入了一个深邃的黑洞中,周围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没有边际,没有尽头,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意识像是一缕飘忽的轻烟,在混沌的虚空中游离不定,找不到落脚之处;身体好似化作了沉重的石块,每一寸肌肤都被无形的力量压迫着,无法动弹分毫;思维如同陷入了浓稠的沼泽,越挣扎越深陷,直至完全被吞噬。没有了声音的陪伴,没有了温度的感知,她似乎置身于冰冷的宇宙真空,被无尽的孤独和寂静所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无尽的昏迷之中,她的周围开始出现大团大团的浓雾。那浓雾如汹涌的潮水,铺天盖地般涌来,将她紧紧包裹,使她愈发深陷于混沌的深渊。她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的世界,被这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所禁锢,每一口呼吸都充满了潮湿与阴冷。那雾气似乎有了生命,像狡黠的精灵用冰冷的双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却无法带来任何温暖和慰藉,反而无情地阻拦着她探寻清醒的道路。她想要挣扎,想要逃离,却如同陷入了深深的泥潭,无力挣脱。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漂浮于浓雾之中,随着浓雾上下起伏,如同一片无助的落叶被狂风肆意摆弄。她被浓雾裹挟着,不知该去向何方,仿佛迷失在宇宙洪荒之中的一粒尘埃,孤独而迷茫。

就在这个时候,她似乎看见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却渐行渐远。哦,那是大哥哥的身影!她想起来了,不久前的梦中,她也曾见过这样的情景。那时大哥哥身处浓雾之内,而她置身于浓雾之外,可现在他们双双陷在这浓雾之中。她,应该可以接近他了吧。于是,她满心渴望地想要靠近,却悲催地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力气,只能无奈地被浓雾挟持着前行。她只能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大哥哥,大哥哥!”然而,声音刚一出口,就被这浓稠的雾气无情吞噬,那个身影仿若未闻,就如同她之前的梦境一般继续向远处走去,没有丝毫回头,亦没有片刻停留。

纤纤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无助,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如同清晨草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忽然,她发现这个身影并没有像之前梦中那样穿着蓝色的睡衣,而是身着一件暗红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在这漫天的浓雾里,那俨然是一抹璀璨的亮色。她瞬间想起,之前苏沐阳曾向她描述过,章玉,在生命的最后一天,便是这般穿着。她心头一颤,一个久违的称呼脱口而出:“章老师!章老师——”

那个身影终于回过头来。没错,正是章老师。高大挺拔的身材,浓密的黑发,轮廓很深的脸,只是那张脸上没有了黑糊糊的墨镜,却镶嵌着那双比海洋还要深邃,比天空还要浩瀚,比火光还要明亮的眼睛。他盯着纤纤,目光依然镇定而温柔,却隐隐透露出一丝焦急与担忧。那目光穿透这重重叠叠的浓雾,深深地射进纤纤的心底,让她原本慌乱如麻的心刹那间安稳了许多。她急切地想要倾诉些什么,却悲催地发觉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竟然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她望着章老师,仿佛溺水之人望见了救命的稻草,却又像被无形的绳索束缚,无法伸手去抓住。她的内心在呐喊,在祈求,祈求这浓雾能放过她,让她能靠近章老师,能从那明亮的目光中汲取力量和勇气。可现实是残酷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章老师的身影在浓雾中逐渐模糊。

“纤纤!”章老师突然开口了,仍然是那熟悉的低低沉沉声音,平静而冷漠,却带着点磁性的,金属般的颤音,“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章老师!”纤纤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这是她第一次在梦中听到大哥哥说话,也是第一次听到章老师叫她的名字。章老师给她上了两个多月的语文课,却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即便最后他洞悉了所有的秘密,却从未当着她的面叫过一声“纤纤”。而此刻,这声饱含复杂情感的“纤纤”,一下子击中她内心深处最柔软最痛楚的角落。“章老师!”她紧咬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把我带走吧!我累了!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章老师发出了一声深深的,悠长的叹息,如深山古寺悠悠敲响的钟声,沉郁而又遥远,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直直地撞击在纤纤的灵魂深处,令她的心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他朝着纤纤微微一笑,轻轻挥了挥手,而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迈向那浓雾弥漫的深处。纤纤恍惚了一下。哦,那抹笑容,仍旧温暖如初、明亮耀眼,就如同五年前她在漫天大火中见到那般,只不过比往昔多了一份独属于师长的慈爱与包容。她木然地盯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突然,她像是猛然领悟到了什么,一颗心瞬间如刀扎一般疼痛万分。“章老师!”她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泪水似汹涌澎湃的洪流般奔涌而出,“章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快回来!您快回来呀!”

她迈开腿,不顾一切地向那个身影追过去。她的脚步急促而慌乱,眼神中充满了急切与渴望。然而,就在这时,大团大团的浓雾仿佛被施了魔法,如汹涌的海浪一般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地将章老师的身影完全吞没。纤纤顿时呆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无助。她伸出双手,拼命地在浓雾中一把又一把地抓着,仿佛试图用这种方式把章老师的身影抓住,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就在这时,从那浓得化不开的雾中,传来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去你该去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

这声音平静、冷漠,却带着师长的威严,穿透了浓雾,直击纤纤的内心深处。然后,纤纤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却难以抗拒的力量猛地推了出来。紧接着,她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骤然坠落,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就在她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在地上时,却突然感觉身体一震,但眼睛仍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她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可是,尽管眼睛无法睁开,她还是能感觉到周围的光线似乎有了变化,不再是那浓雾中的昏暗,而是带着一丝温暖和明亮。然后,耳边是规律的“滴答”声,似乎有仪器正在监测她的生命体征。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男性的声音:“怎么?她醒了?”

哦,这是爸爸的声音。如今,这声音如此亲切,仿佛宣告她又回到了人间。然后,她好像感觉到有个人俯下身子,一股熟悉的气息渐渐接近。那气息让她的内心涌起一阵温暖,她知道那是妈妈。然而,这股气息很快又远离,接着传来妈妈的声音:“不,她还没醒,只是动静比原来多一些。”

“哦,那你勤看着点,我再和老郑聊一会儿。”爸爸吩咐妈妈几句后,又向另一个人开了口,“接着说,一中那帮子老师和学生怎么会知道那封信的?”

“这……”另一个暗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稍显迟疑。爸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有话就说,这里是高级病房,没有人打搅,这些话出你口入我耳,除了我老伴儿,断不可能有第四个人听到。”

纤纤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她听出来了,对方是爸爸的下属,市教委办公室的郑主任,也就是郑钦典的父亲。他是纤纤家的常客,每次来拜访绝不会空手,是爸爸的一个重要心腹。在纤纤的记忆中,他是一个很健谈也很开朗的人。可如今,他的声音中却带着几分焦灼和无奈:

“韩主任,别提了。前天傍晚,那个柳笛不是一个人跑到那个二路车站去了吗?其实啊,可不止是她一个人,苏文教授和那个叫苏沐阳的小子也悄悄地跟着去了。只不过他们可小心着呢,没让柳笛发现,而是躲在苏沐阳家的阳台上偷偷往下看。您是不知道,苏沐阳的家就在车站后面居民楼的四楼,站在那里,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一开始啊,柳笛就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的花坛上发呆,眼神空洞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那个卖烟的老太太就步履蹒跚地走过去,把那封烧了一大半的信递给她。她接过那封信,仅仅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噗通’一声就昏倒了。这可把苏文教授和苏沐阳吓坏了,立刻不顾一切地往楼下跑。可毕竟是四楼啊,那楼梯又陡又窄,苏文教授年纪也大了,腿脚不太利索。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的时候,几个一中的学生已经把柳笛团团围住了,其中一个发现了那封信,看到了那个结尾,听说当时就哭了。然后这信的内容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一中。”

爸爸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竟带上几分不寻常的赞赏:“章玉这小子,这次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能为自己所爱的人把命都拼上,而且做得那么干脆、果断、利落,此人绝非等闲之辈。难怪高山把他捧上了天。是条汉子!有种!他爱的要是我家纤纤,即便是个瞎子,就冲这一点,我喯儿都不打就把闺女嫁给他。可惜啊——”后面的话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是啊!”郑主任也颇为感慨,“听说一中的老师得知此事,一个个都掉了眼泪。一班的学生更是失声痛哭。那个叫文俊的小课代表居然还把纤纤拔茉莉花的事儿抖搂出来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那天章老师就对我说,他走了,就不会连累茉莉花遭受摧残了。我一直以为他指的是自己辞职,没想到却是……现在想来,他在发现茉莉花被连根拔起后,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他那声嚎叫,连南楼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时他的心该有多痛……’周围的听众,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一边抹眼泪一边恨得咬牙切齿。您说,这种状况下,我还怎么去做您吩咐我的那些事儿?”

爸爸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纤纤这小丫头,净扯些没用的!不过章玉这一死,倒是的确把整个事情彻底翻转过来了。他也是真聪明,这节骨眼儿挑得那叫一个准。更要命的是他那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居然毫不犹豫,径直就往马力最大、开得最疯狂的摩托身上撞,那视死如归的架势,分明是不给自己留一点儿活路啊!”

纤纤的心骤然紧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住,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紊乱。之前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云里雾里,似乎和一封被烧了大半的信密切相关。这封信究竟是谁写的?写了什么?怎么就烧了?柳笛为什么看一眼就昏倒了?一中的老师和同学知道信的内容后为什么都潸然泪下?这所有的疑问,纤纤一概不知。然而,越往后听,她就越胆战心惊。从文俊和爸爸话里的意思揣测,难道章老师的死因并非单纯的车祸?难道,他竟是故意撞向那辆风驰电掣而来的摩托车?天哪!纤纤感觉仿佛有几万根锋利的钢针,齐齐扎进了她的心,简直是痛入骨髓,痛彻心扉。她不禁回想起苏沐阳形容章老师走向那辆摩托车时的样子:“章老师的头微微一侧,但脚步丝毫没有停下。那步伐,竟有一种从容坚定的意味,仿佛是一个出征的战士迈着勇敢的脚步走向战场。”又想起高校长的话:“倘若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那么他的生命,恰恰就终结在最为恰当的时刻。”还有章老师在生命的最后一天对文俊说的那句话:“我走了,就不会连累它遭受摧残了。”

哦,不用怀疑了!一切已经真相大白。那场看似意外的车祸,其实就是章老师人生最后的抉择。正如高校长所说,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彻底扭转了局势,将他深爱着的那些人从绝望的泥沼中拯救出来,洗净了满身的污浊,清清白白地在阳光下生活。而把章老师逼入“以命相搏”这一绝境的,正是她和她的爸爸啊!“是我逼死了他!是我!”纤纤在心底撕心裂肺地嚎哭着。她多么渴望能够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来尽情宣泄心中的痛悔。可悲哀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双眼依旧无法睁开,身体仿佛被施了魔法般动弹不得,就连嘴巴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像一具毫无生气的僵尸一样躺在床上,唯有那耳朵格外灵敏,依旧在忠心耿耿地捕捉着爸爸和郑主任谈话的声音。可恨的是,同样身为“刽子手”的爸爸,竟然还在拿章老师的死来做文章。他依然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对郑主任说:

“不过老郑,事情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嘴是两张皮,咋说咋有理。我之前不是就跟您讲过嘛,章玉以命相拼,咱们也完全能够拿他的自杀大作文章啊!咱们大可以宣称他是因为与女学生的歼情败露,羞愧得无地自容,这才走上了绝路。然后跟一中的老师讲,他如此作为,既败坏了教师的声誉,又损害了学校的风气,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为了整肃校风,也为了维护一中的名誉,此刻恳请大家切勿谈论任何有关章玉的话题,由我们来平息外界的言论,请大家务必相信组织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只要凭借这番言辞堵住一中师生的嘴,让他们不再为章玉发声,那外界的舆论走向,不就任由咱们掌控了吗?”

纤纤死死地咬住嘴唇,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跟苏沐阳一模一样的脏话:“真他妈的无耻!”她如今已经完完全全认同高校长给爸爸下的定论了,他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想想往日里他那装得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样子,再瞅瞅他如今这副令人作呕的丑恶嘴脸,纤纤简直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都不出来。

那个郑主任似乎也不大赞成爸爸的说法:“韩主任哟,这形势可大不一样喽!如今您要是把这样的一番话就这么直愣愣地讲给一中的老师和学生们听,指定会被他们给撕成碎片!眼下在一中啊,谁要是敢说章玉的半句坏话,立马就会变成广大师生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昨天用了比这缓和得多得多的话去说,都差一点儿被他们给打成马蜂窝啦!”

“哟,你是怎么说的?他们还真反了天了不成?”爸爸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郑主任颇为无奈地咧了咧嘴:“昨天呐,就像您说的那样,下午两点,趁着高校长到市局开会的空当,我去了一中。艾副校长倒是把全体教师都召集到大礼堂了,可这个老滑头说什么也不肯打头阵,非要我亲自来讲这番话。说实话,我也担心他拿捏不好分寸,在他说了个开场白之后,我就硬着头皮亲自上阵了。我跟一中的老师讲:‘大家都清楚,从上周五开始,围绕着章玉老师的各种风波就一直在不停地在发酵,严重干扰了学校正常的教育教学活动,尤其是高一(1)班的同学更是深受其害,整整一周都没办法正常上语文课。而昨天在二路汽车站发生的那一幕,想必大家也都有所耳闻。种种迹象表明,章玉老师的死是自杀,具体原因还在调查当中。一直以来,有关他的各种传闻,不管是真是假,都已经给学校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也给组织上的调查增添了很大的困难。所以,为了能清清楚楚地还原事情的真相,也为了尽快让学校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维护学校的荣誉和形象,消除种种不良影响,从现在开始,请大家不要再谈论任何有关章玉老师的话题,由我们来负责调查并且平息外界的言论,请大家一定要相信组织肯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纤纤不由得对这个郑主任心生钦佩,这一番话,比起爸爸那毫无掩饰的威胁可要高明太多了。爸爸似乎也对郑主任的这番言辞十分满意:“不错不错,这一番话,确实比我讲的那些妥当多了,称得上是冠冕堂皇。咋的,这都已经给足了这些老师的面子,难道他们还不买账?”

“可不是嘛!”郑主任长叹了一口气,“我话音刚落,一位五十多岁的男老师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紧不慢地对我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文琛,是学校语文教研组的组长。关于刚才郑主任的谈话,我想代表语文组袒露一下我们的心声。首先,我要说的是,章玉老师作为我们语文组的一员,尽管只从教三年,却是我们全组老师一致公认的教学水平最高、教学成绩最为显著的老师。这一点无需我赘言,去询问一下学生他的课堂受欢迎的程度,再查看他们班历次考试的成绩和高考成绩,大家便能一目了然。而且,他品德高尚,为人正直,行事光明磊落,绝无半分鬼祟苟且的行为。三年来,他始终以自己的学识和人品感染着每一个学生,给大家传递的皆是健康向上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不存在半点负面影响。这是我们语文组老师的共识。其他老师倘若有不同意见,尽可当场反驳。若没有,则表明这也是一中所有老师的共识,就无需组织费心调查了,那‘负面影响’四个字,也大可删去。’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而在场的一百多位领导老师,竟无一人反驳。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其次,针对上周五的那场风波,我记得郑主任您说的是‘围绕着章玉老师的各种风波就一直在不停地在发酵’。对于‘围绕’和‘发酵’这两个词,我实难认同。您将它们用在一个句子里,极易让他人误解为章玉老师是风波的挑起者和推动者。事实上,章老师既未挑起这场风波,亦未推动其发酵,反而是这场风波最大的受害者。他于这场风波之中,人格遭受了侮辱,尊严遭到了践踏,心灵经受了摧残,最终甚至丢了工作、丢了性命,我们又怎能忍心将‘始作俑者’这顶沉重的大帽子扣到他的头上呢?事实上,究竟是谁肆无忌惮地挑起这场风波,又是谁在其中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导演了一出出闹剧,直至当下仍不肯罢休,这才是组织上应当好好调查的。只不过,你们,可有调查出真相的胆魄吗?’”

“放肆!”爸爸猛地一声怒喝,紧接着“啪”的一声,传来拍桌子的声音,“这个李文琛,难道想造反不成?”

“我觉着他还真有那个意思。”没想到郑主任竟顺着这个话茬接了下去,“更可怕的是,他这番话说完后,底下竟有不少老师在暗暗点头。李文琛老师习惯性地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第三,方才郑主任讲,这场风波严重干扰了学校正常的教育教学活动。然而作为教师,我们并未觉得学校的教学秩序受到任何干扰。我们没有少上一节课,没有少批改一本作业和一张试卷,学生也没有少完成一项学习任务,学校的任何活动都在正常开展与进行,又何来‘严重干扰’一说呢?倒是今日学校突然召集大家开这个会,致使不少班级正常的课堂教学被迫中断,给学校的教学秩序造成了一定影响。至于高一(1)班的语文课至今无法正常上课,责任不在学校,也不在高一(1)班的学生身上,更与章老师没有丝毫关系,而是在我们语文组的各位老师身上。因为我们谁都不敢接手章玉老师留下的这个班,他水平极高,讲课极其精彩,培养的学生能力也甚强,我们都唯恐自己教不好,砸了章老师的招牌,毁了学生的前途。我们语文组的老师都很钦佩章老师,也都在反思自身的不足,但这绝非对教学活动的‘干扰’,我们只是在追求更优的教育方式,为学生负责。今天,我代表语文组所有老师在此表个态,只要学校领导经过深思熟虑,不管指派哪位老师去教高一(1)班,我们都会绝对服从,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好这个班,不辜负章老师打下的良好基础,也不辜负学校领导、老师和学生们的期望。’说完,他看了一眼周围语文组的老师,所有的语文老师都默默地站了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实在的,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一中语文组的老师如此齐心。文人相轻,几乎每个中学的语文组都存在着不团结的问题,一中语文组的问题更是严峻。过去是组内相互明争暗斗,后来又将矛头一致对准章玉。谁能想到如今章玉一离世,他们倒是空前团结起来了。李文琛老师见大家都表了态,接着讲道:‘看来所有的语文老师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那么高一(1)班语文教学的问题就能顺利解决了,组织上也不必在‘扰乱正常教育教学活动’上费心劳神地做文章了。’”

“这个李文琛啊,真不愧是教语文的。”爸爸愤懑且无奈地说道,“经他如此一解读,你那番看似毫无破绽的话,句句都难以立足了。”

“您以为他就此打住了?不,他还继续往下‘解读’呢!”郑主任叹息着说,“‘第四点,’他又说,‘关于章老师自杀的原因,您说组织上仍在调查当中,而我却认为这根本无需调查。章老师临终前,给柳笛写了一封信。虽说那封信被他自己烧掉了大半,可还剩了一个结尾。我想组织上想必也与我们一样,知道了这个结尾的内容。显而易见,章老师是为了维护柳笛清白的名誉以及美好的前程,不让她深陷流言蜚语的泥沼而无法自拔,迫不得已选择了这条道路。这便是他自杀的根本缘由,请不要绞尽脑汁把其他原因往这上面牵扯。说到此处,就不得不说一说郑主任您提及的关于章老师和柳笛的那些传闻了。自周五的那场风波之后,尤其是章老师去世以后,经过几日的沉淀与澄清,现已证实,这些传闻中所有涉及到的负面信息,统统都是荒诞无稽的谣言。我能够负责任地说,章老师和柳笛在学校相处的这三年,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柳笛对章老师细致入微的照顾,是基于对他的仰慕与敬重,而章老师除了接受柳笛的帮助,对她没有任何偏袒之处,甚至除了工作,他几乎不和柳笛多讲一个字。现今看来,这也是对柳笛的一种保护。所以,这三年,学校里未曾传出有关他们的任何绯闻,自然也就没有产生任何不良影响。至于高考及之后的一些事宜,我也敢断言,在学校里,他们依然没有任何不当的行为。即便是成绩公布后两人一同等录取通知的这一个月中,听收发室的李大爷讲,两人也只是在办公室默默坐上一下午,几乎没有只言片语的交流。至于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我未曾目睹,不敢妄加评论,但只想表明一点,从年龄和身份来讲,柳笛那时已然成年,而且已经从一中毕业了,她的任何行为,包括她的情感,她都有权自行决定和把控,他人无权干涉,更无权诽谤中伤。所以,真正给学校造成不良影响的,并非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感,而是那些满怀恶意的谣言。正因如此,我对郑主任您方才所说的那句‘从现在开始,请大家不要再谈论任何有关章玉的话题’持有不同的看法。如今,全校师生都对章老师的才华和人品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那些关于他的负面传闻,现在即便您拿枪逼迫我们去说,我们都不会谈论。而关于他的那些正面的言论,我觉得不但要说,还要大力宣扬,如此才能消除此前种种不良的影响。所以我认为不管是您,还是组织上,都不应禁止我们谈论章老师。更何况,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们,真的能够禁止得了吗?’”

“这个老狐狸!说了这么一大通,最后重点落在这儿了!”爸爸重重地“哼”了一声,“他这是想全盘打乱咱们的计划啊!就凭他一个小小的组长?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韩主任,这您可就低估他了。”郑主任郑重其事地说,“您有所不知,在这四点阐述完毕后,他还来了一个这样的总结:‘以上四点足以表明,从上周五高一(1)班那堂作文讲评课开始到如今的种种事宜,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是非对错大家自有公论,无需组织劳神费力去调查,也不必组织规定我们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我们身为一中的老师,自会维护学校的荣誉和形象,外界的言论,倘若没有居心叵测之人从中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想必也能迅速平息。这是我个人的见解,并且,依我对我们组老师的了解,也能够代表他们的看法。’他稍作停顿,见周围的语文老师纷纷点头,这才继续往下讲,‘倘若学校其他老师持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共同探讨。倘若没有,那么还请组织尊重我们一中的民意,莫要介入此事,还是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如何搞好全市的教育工作当中去吧!’韩主任,你猜怎么着?他话音刚落,下面的老师竟然纷纷举手表示赞同。起初是语文组的老师举起了手,接着便是其他老师,而且大部分举得相当痛快,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有一部分人甚至把手举得老高,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令人心惊的是,咱们那几位视作心腹的老师,在众人的影响下,也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最终,除了台上艾副校长外,所有一中的领导和老师,都把手举了起来。我望着那一条条举起的手臂,仿佛看到一片茂密的森林,在风中坚定地挺立着,彰显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力量。又好似看到一支支即将出征的利箭,饱含着决心与勇气,准备冲破所有的艰难险阻。韩主任,实不相瞒,那时我真的有点发怵了,幸亏就在这时,艾副校长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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