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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般的月光倾泻在青石板路上，泛起细碎银鳞。桃桃雪白的爪尖在石板上叩出清脆的节奏，脖颈间的银铃随着跳跃叮铃作响。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惊得墙角的紫茉莉簌簌颤动，抖落几片沾着夜露的花瓣。
绵绵提着鹅黄襦裙的裙裾追赶，云头锦履踏碎满地月华。发间缀着的珍珠流苏在耳畔摇晃出细碎的光晕。此刻鼻尖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仍固执地盯着前方那个灵巧的身影。她的笑声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轻飘飘落在庭院每个角落。
团团踱步跟在十步开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玉佩的云纹，月光将他青衫上暗绣的竹叶映得忽明忽暗。
“要抓住啦！”
绵绵突然加快步伐，绣着金线蝴蝶的软底鞋在石板路上轻点。
桃桃倏然回头，琥珀色的瞳孔映出逼近的身影，原本竖立的耳朵瞬间贴向脑后。它粉色的鼻尖沁出汗珠，三瓣嘴微张着漏出急促的喘息。
当绵绵的指尖即将触到那簇蓬松的尾尖时，桃桃忽然纵身跃起。月光在它雪白的毛发上镀了层银边，前爪收拢贴近胸口，后腿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尾巴正在月光中变得透明，就像浸在清水里的冰绡。赤壤突然泛起涟漪，桃桃白色的身影如同落入潭水的月影，倏地消失在荡开的波纹中。青石板上腾起薄雾般的尘烟，待尘埃落定，只剩几根飘落的狗毛在月光中沉浮。
“当心！”
朵朵惊呼未落，绵绵已踉跄着朝她扑来。
夜风掀起两人的衣袂，朵朵浅杏色的披帛与绵绵鹅黄的衣袖在空中交缠。她们能看清彼此眼中倒映的惊慌，能闻到对方衣料沾染的夜来香气，却在相触的刹那如同穿过晨雾般交错而过。
没有预想中的撞击声，绵绵感觉自己穿过了一片晨雾，带着露水的凉意沁入肌理。
团团手中的玉佩“咔嗒“一声撞在腰带上。他看见绵绵发髻上的珍珠穿过了朵朵的云鬓，看见两人的裙裾在月光中如水纹般荡漾着重叠。
夜风突然转急，墙头的忍冬藤蔓沙沙作响，抖落的花瓣在她们周身盘旋成金色的漩涡。
绵绵保持着前倾的姿势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手掌正按在冰凉的石板上。
朵朵后背紧贴着亭柱，胸前起伏的浅杏色衣料上，还留着方才被穿透时的褶皱。
两人隔着一臂距离对视，瞳孔里都盛着破碎的月光。
“方才……可是穿过去了？”
绵绵抬起的手掌在月光下泛着玉色，指尖还残留着虚无的触感。
团团已快步走来，青衫下摆扫过石缝间新生的车轴草。他忽然伸手探向朵朵的臂弯，指尖即将触到杏色衣袖时，团团的手掌凝滞在半空。夜风卷着落花掠过他蹙起的眉峰，玉佩流苏在腰间乱晃。
绵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向前送去，惊得廊下的青铜风铎发出清越鸣响。这一次，修长的手指径直没入轻纱，如同探入晨雾般穿过整条手臂。
朵朵怔怔望着没入自己肩头的指尖，浅樱色的唇微微张开。
团团迅速抽回手掌反复翻看，月光在掌心纹路间蜿蜒流淌。他突然转身按住绵绵的肩膀，妹妹发间的金丝蝴蝶颤巍巍停在指尖，玛瑙流苏扫过手背泛起凉意。
“闭眼。”团团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半分。
绵绵浓密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轻颤，却仍顺从地阖上眼睑。团团引导着她抬起手臂，指尖在即将触到朵朵心口时忽然顿住。凉亭飞檐投下的阴影里，他喉结微微滚动，最终只是轻推妹妹的手腕。
这次穿透格外清晰。
绵绵的指尖先碰触到衣料上刺绣的缠枝纹，接着是温暖的血肉，最后触到了亭柱的木质纹理。她惊惶睁眼时，整条小臂已没入朵朵的身体，鹅黄衣袖与杏色轻纱在月光中交融成朦胧的琥珀色。
桃桃突然从地底钻出半个脑袋，耳朵上沾着新鲜泥土。它看见朵朵踉跄着跌坐在石凳上，浅杏色裙裾扫落几片海棠花瓣。看见绵绵呆立着凝视自己穿透对方的手掌，玛瑙流苏在夜风中纠缠成结。看见团团背在身后的手指正无意识掐算，月光将他侧脸的轮廓镀成银边。
“我要死了吗？我的一生，是不是就要这样结束了啊？”
朵朵突然带着哭腔开口，指尖揪紧了披帛边缘的流苏。她腕间的银镯子磕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话本里都说……将死之人才会这样……”
桃桃猛地从土中蹿出，雪白毛发间簌簌落下碎土。它后腿蹬地跃上石桌，前爪按住朵朵颤抖的手背。湿润的鼻尖轻触少女腕间跳动的血脉，三瓣嘴发出焦急的“咕咕“声。夜风突然转急，满架蔷薇花瓣如雨纷落，有几片沾在它竖立的耳尖上。
一看朵朵在哭泣，桃桃突然不淡定了，这是怎么了啊？就离开了这么一点的时间，是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怎么就这么的不让人省心哪？真的是一刻都不能离开。
毛孩子就是毛孩子，活了十几年，相当于人类的九十多岁，智商任然还是小孩子，被朵朵的气氛感染到了，也跟着哭起来。
就这样，在这样的月圆之夜，鬼哭狼嚎的呜呜呜声，此起彼伏的。
绵绵突然握住朵朵的双手，掌心相贴的温热如此真实。“体温是暖的。”她将对方的手掌按在自己脸颊，“呼吸也是热的。”又引着去碰颈间跳动的脉搏，“看，和话本里的游魂野鬼完全不一样。”
团团想要安慰安慰哭的很伤心的一人一狗。
这样的秘密，还需要时间去消化消化，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团团对朵朵说道：“你还是赶紧的去休息吧。”
鼻子里还不停的冒出个泡泡来，朵朵伤心的问道：“怎么了吗？还不让人哀叹人生，不让人哭了，有没有天理了啊！”
这个罪名比较大，团团耐心的解释道：“看见那个了没有。”
团团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海棠，花瓣在他掌心映出妖异的胭脂色。“天水城的月华……”他抬眸望向渐染绯红的月轮，“今夜，会有更多的惊喜。”指尖的花瓣无风自动，缓缓飘向东南方的楼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