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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天没亮，李楠割完猪草，喂完了家里的两头猪，顾不上自己吃没吃饭，就赶着去了学校。
今天是期末考试。老师正在发放试卷，李楠翻出布袋内的里子和夹层，久经年月的馒头屑掉的满桌都是，也没能找到想找的东西。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李楠的心也被秒钟抬高到了嗓子眼。最终，李楠将目光锁定在了邻桌的凳子脚旁边，趁着老师不注意，弯腰拾起了一根食指长短的铅笔笔芯。李楠按下内心的激动，用右手拇指与食指，捏住这根被轧断了的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小时后，老师在讲桌上提醒着交卷的时间，李楠攥着手里被汗水浸湿的铅笔芯正急着，因为老师的善意提醒更加慌了神，一时没掌握好力度，笔芯因受力不均，“啪嗒”断成了两截。笔芯断的均匀，李楠只好随意捡起其中一根，写到了交卷前的最后一刻。放学后，李楠提着装满不甘和委屈的布袋，回到家中。
“我不想读书了。”
“不读书？那你想干啥？”周香停下手中的活路，等着这个话音那头的回答。
“我想去城里打工。”
“打工好，早点挣钱好。”李作福说完，猛吸着手中的叶子烟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夜里，门外的蛙声响亮得比往常更加气势恢宏，像是悲痛的哀悼，又像是欢送的曲调，搅得周李二人几乎一夜没睡，也正好遮掩住了各怀的心事。于是索性都不睡了，开始拾弄饭桌上放着的，头一天采摘下来的葡萄，再次检查串上的烂果子扯净没有。凌晨三点，李作福将最后一筐葡萄架在自行车的后座旁，与李楠一同向着省城的方向出发了。
十七的月亮，顶不上十六的圆满，可也照得赶路的人欢喜。父亲掌着车把，控制着前路的方向，女儿扶着后座，被领着往离家越来越远的方向。两人不说话，一前一后的在大方的月光下，穿过铺满露水的小路、坑坑洼洼的乡道，再到平整水泥的国道，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的行进着。
两人到达省城的集市时，初阳的热气已经有了唬人的威力。更勤快的小贩已经在最显眼的位置摆上了各种果蔬，等待路人挑选。李作福将自行车架在一旁，取下车上的担子，将篮子铺摆在路边，扯下篮子里的旧床单，葡萄皮上的果粉被呵护得几乎完好。
“爸，我走了。”李楠打破了沉默。
“唔。”父亲的这声音节随即就被淹没进了嘈杂的菜场声中。
李作福将手中的旧床单，丢在了身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面值10块的、5块的、1块的，剩下的就是角值的和几个5分硬币。李作福扯出最上面的一张，也是其中唯一的一张10元纸币，递给了李楠交待道，以后做事，勤快点，把细点。李楠犹豫着，点了点头，最终接了过去，下一刻便转身背对着李作福，用手背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也许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女儿心想着。
另一边，父亲的身体里像是突然失去了一根承重的骨头，绵软地跌坐在了那张旧床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