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牧雪惊觉门口有一片阴影投到屋子里,起身去开门,见是耶律斜轸还是颇为吃惊,心中竟有一丝窃喜,将耶律斜轸引进屋内,顺手落下四周的竹幕,再看对面,花弄影的房间灯火早熄灭了,想来花姐姐已经休息了吧!牧雪住的地方叫做掬霞坊,环境清幽雅致,此刻屋檐下的风铃正叮铃作响,悬挂的灯笼发出橘红色的微光,投射到院中的水池里,浇下一片花火,燃烧着白天园内的各种花木,一片剞劂鬼魅,后山林木葱郁,假山怪石嶙峋,偶有听见不知名的鸟的声音,园中的梨花、海棠、各种仙草都是药草,散发着馥郁芳香,十分令人沉醉。
直等到花弄影走了很久才来找牧雪,进屋后却对屋内陈设视若无睹,典型的宋人女子的闺阁,看来牧雪这几年过的不错。
耶律斜轸伫立在临后园的窗户,可以看见窗外明媚的月光。
牧雪已泡了茶拿过来,给耶律斜轸倒满一杯,问道:“大王怎么会来?”
耶律斜轸回身,见牧雪放在屏风后面几案上的医书,道:“解药呢?”
牧雪有些愣住了,亲自前来,原来还是因为这件事。
耶律斜轸顺势坐下。
牧雪心中颇为害怕,这两日,自己从不敢忘记这个任务,只诺诺道:“还没,还没。”
耶律斜轸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牧雪更不敢妄加揣测,半天的沉默,耶律斜轸只喝了一口茶,一句话也没说,却从身旁摸出一块玉佩来,问牧雪:“这是你的吗?”
牧雪起身瞧着玉佩端详半天,回道:“这必是祁晋刚刚落下的!”这是一块白玉,玉色白中泛青,晶莹通透,为龙形山水图案,而玉的背后更有一行靺鞨文字,却是乌元明三个字,心胆惧惊。
耶律斜轸眉峰微隆,但仍是面不改色:“你那位朋友真的是位名医?”
牧雪点头,接过玉佩。原来他早就来了,还见到自己和祁晋的见面,好在没有多问,少不得过后叫祈晋远离此地为安。
乌元明正是现在定安国国王,三年前,他杀烈万华夺得定安国王位,是现在那些渤海旧民反叛大辽的领军人物,只是却和这位叫祁晋的人有什么关系?为何这样本应随身携带的东西却在这人身上,耶律斜轸突然轻笑,轻松道:“既是找不到解药,那便任她自生自灭吧!”
西门牧雪不敢相信,他为什么变得如此之快,不是说若自己救不活那公主自己是要给她陪葬的吗?怎么又不救了,耶律斜轸,你到底要干什么,若真的不要自己救,那公主是不是太可怜了,她有什么错呢?跪道:“大王,这次是牧雪的过错,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将安成公主送回襄王府呢?”
耶律斜轸心中冷笑,西门牧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却不回答牧雪的问题,思绪飘到了少年时期在木叶神山的日子。
牧雪见耶律斜轸没说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试探问道:“听说,高丽世子贤也来了大宋?”
耶律斜轸眼中射出一道寒光,顿时整个屋子如寒霜凛地,牧雪直觉得那目光直接将自己劈成了两半,心下顿凉,大王似乎不愿提及此人。
牧雪也深知耶律斜轸不可能同意贤世子救那大宋公主,但耶律斜轸带那大宋公主回来的目的还是没搞清楚,以前还以为他好像很关心那公主,还以为耶律斜轸也会关心人了,现在看来却是弄不清了。若为救那公主,为什么不将她送回去,虽然,祁晋说若找不到下毒之人,便只有高丽世子也许还有办法!
想起之前在驿馆看到的少女,那般美丽的仙女容貌,这样永远醒不过来岂不可惜?实在太喜欢那少女,虽然还没能见到她醒来的样子,也没有听她讲过一句话,但那般容貌,世上绝不可能找到第二人,连大辽第一美人的皇后嫂子也要逊上几分呢,小小年纪,却有那隽永的神女之姿,虽然活在世上,必会倾国倾城,但,若少了那样的可人儿,这世上何时才能再出现这样的绝世美人啊,这般只能是想象当中的美人啊!牧雪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在那少女面前自卑起来,是啊,扮成男装,便是个倾世的美男子,自己当时第一次不辨她身份时,观她面容,明知比自己小几岁,却也心跳加速吗?
耶律斜轸突然叹道:“你若想救她,便再给你两天的时间,若然真的救不活,你也就不用来见我了!”却不提要不要送安成回去的话。
他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起来吧!”
听到门关了的声音,耶律斜轸已消失不见,风中传来他的腹语:“对了,找人的事你不用费心了!”
心中一寒,不见你的理由很明显啊,但,人也不用我找了,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我明白了,耶律斜轸,原来你是用毒惩罚我来了,你还是不能忘怀当日那件事吗?牧雪心在滴血,恍惚回到自己不愿想起的小时候!但西门牧雪,你已经多年没碰那玩意了,一定要重抄旧业吗?
曹云轩得知安成失踪,心内甚为焦急,待与别的禁军交班后便赶着到听雪楼来找德昭,连曹府都未回去,老远就看到守卫在听雪楼的大片禁军,将那条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安岳王德昭脸色冰冷,看不出任何表情。
曹云轩便过去行礼问候:“王爷!”
德昭正郁烦此事毫无进展,见是曹云轩甚为惊喜:“云轩!”
曹云轩急问:“王爷,可有什么消息没有呢?”
德昭黯然摇头,外面渐渐下起雨来,顿时黑云密布,开始时却是一点征兆都没有,也许是自己没有注意到吧!就像这件事情一样,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曹云轩颇为奇怪,问:“王爷派驻这么多禁军在这听雪楼附近,是还是打算先寻那刺客吗?”
德昭听曹云轩讲此话,有些奇怪:“云轩,你有什么话要说?”
曹云轩沉思回道:“下官此前也听德妃娘娘和七公主府上的傲雪姑娘讲了此事,敢问王爷,你们是在刺客逃走过后找公主时才发现公主不见的?”
德昭点头,示意曹云轩说下去。
曹云轩继续道:“下官只是奇怪,那刺客像得了失心疯般胡乱杀人,但落在王爷带来的守城禁军手里却依然让他逃掉,王爷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德昭恍然大悟,是啊,若刺客真是疯子,当晚怎会有能力逃脱,那么他此前是在装疯,想引起混乱无疑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带走安成,若他此前是想引起混乱,那只有一个解释,他有别的同党,但这样一分析,安成在那个刺客出现之前已经不再楼院内,若那刺客的目标是安成,却更本没必要多此一举,也许根本就不是那个刺客挟持的安成,一定另有其人,德昭拍曹云轩肩膀,喜道:“你说的对,云轩,来人,马上给我召集听雪楼所有的人,本王要亲自审问!”
丁浪得了兰屏之请,倾全族之力暗中查访安成下落,与元铮逐户排查,丁浪打着伞与元铮同行:“你说是谁敢让她失踪?”
元铮提了一下被雨侵湿了的裤脚,摇头道:“官家也在找,真担心,赵德昌怎么会带她去人流复杂的地方呢,该死。”
丁浪哂笑:“那好歹是她亲哥,怎么会故意害她,应该不会是她又得罪了谁吧?”
元铮怒目:“你长脑子没,她能在宫外得罪什么人,宫里想害的人是有,她又怕过谁?”
丁浪点头道:“排查那日听雪楼的宾客,这事,她的皇兄们已经在做了,我们或许应该先找出那日听雪楼惹祸事的杀手才是,然后再将那人千刀万剐,给她出气。”
元铮皱眉:“你是认为是那日的杀手所为?”
丁浪冷笑:“不然你以为呢,那日赵德昌也受伤了,难道那个惹事的蠢货会只为杀几个酒楼的头牌歌姬?”
元铮深以为然,疾走招呼丁浪:“那我们还等什么,快些找出那人才是!”
丁浪抬头瞧了瞧越发阴沉的天空,抬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