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沉,柔软的春风拂过院内的几棵梅花树上,枝头残瓣仍送来阵阵暗香。
晚膳已备,桌上摆着生进鸭花汤饼、羊皮花丝、乳酿鱼、汤浴绣丸,香飘四溢,看得人食指大动。
之前梅香竹影说新来的厨子手艺好,看来也不全是自夸,至少在卖相上就已胜了八分。只可惜,美食近在眼前,却吃得一点不畅快,苏羡夹起一小块鱼肉入口品尝,眼神偷瞄向一旁的江涣。
不知是因今日这身玄色回字纹暗花长袍格外衬人,还是他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的优雅而不造作,总之让苏羡着实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秀色可餐。
只是,本来这样好的菜色,配着这样好的美人,该胃口大开饭都多吃两碗的,苏羡脑子里却都是那些个这样那般的餐桌礼仪,让她束手束脚,筷子都不敢伸远些。
真不自在,这样吃了几口忽地生出几口闷气来,瞧着一旁的人也觉得招人烦起来。
若不是他在,她何苦这般惺惺作态,害她都不能吃个饱饭。
被埋怨之人却仍是浑然未知,那些规矩仿若是他骨子里就会似的,看起来没有半分刻意。宽袍大袖却不沾片叶,碗筷相投也无声响。苏羡看他轻松的样子,更加气闷,面上却还是端着练习了许多次的笑,用帕子作势轻拭嘴角。
“夫人可是仍有不适,还是这菜不合胃口?”
都不是,因为你在所以胃口不好,苏羡腹诽。
“这菜很好,身子也好些了,只是胃口仍不大好,大约再歇歇就好了。”
“夫人切莫逞强,若是难受的紧,就叫人去请郎中来瞧瞧。”
你走了就没事了,她心中暗道。
“无妨,确实不打紧的,不用请大夫。”
“那便好。”江涣点点头,不再多言。
如果想探听情报,现在倒是个打探的时机,苏羡望着江涣出神,可是……问什么呢?
“夫人为何这样看我?我脸上可有东西?”江涣感受到她的视线,有些疑惑地开口。
“是夫君太好看了,忍不住让人多瞧几眼。”苏羡想都不想,直接道。
“咳咳咳——”
江涣似是被她的回答惊到,有些失态地咳起来,忙以袖遮掩,连连道歉,“抱歉夫人,咳咳咳,我……”
“不妨事,夫君怎么咳得这样厉害,咳症还是没有好转吗?”
“咳咳……毕竟又名百日咳,怕是还要过段时日。”
那挺好,苏羡不厚道地想,免得她想怎么应付同房一事了。
“那夫君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她又拿这句应付差事。
“多谢夫人挂怀。”
他说话时总是温和地直视对方,不知怎得这几句却不再看着苏羡的眼睛,眼神四处乱飘。
苏羡发现,他的耳朵尖处,有一颗分明的红痣,正被红晕包裹,如晚霞挟着落日。随着她的目光停留,这红霞如火烧之势,逐渐烧到他的脸庞。
害羞了?苏羡觉得有趣。
“夫人就别这样看着在下了吧……”他微微别过脸,眼睛瞧着别处。
“夫君生得这样好,又是我的夫君,我为何不能看。”她心生促狭,语气里故意带了点委屈,“夫君可是嫌我不够貌美,你我二人新婚燕尔,夫君却是都不正眼瞧我。”
“不……不是的,”他慌忙转头,看向苏羡,脸更红了,却没再转开,“夫人极美,灿若桃花。”
他望着人说话时,看起来总是那般真诚恳切,言之凿凿。她感觉脑中似乎有很轻微的“咚——”的一声,如一颗很小很小的石子落入湖面,小到都难激起几滴湖水,却到底扰了平静。
她转开视线,“夫君嘴也这般巧,多谢夫君夸赞。”
他似是还想再说什么,还未开口,听她说道,“看夫君也已膳毕,若没什么事,还是早些歇息得好。”
竟是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