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之酒映着从头顶枝叶罅隙处露出的一小片月亮,晶莹透亮,如他的目光。
哪有什么生气。
哪还能有什么生气。
苏羡端起酒杯,美酒香如甘露,入喉却酿成一抹苦涩,掺进了她半真半假的笑容。
这人怎能如此真诚。
“好了,夫君既说有要事相商,还是先说正事。”她定定心神,转移话题。
“向夫人赔罪便是要事。”
他面带醉意,言辞却恳切,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眼睫轻眨,投下的阴翳像蝶翅,一张一合,扑扇得人有些心痒。
苏羡别过脸去,给自己斟满酒吞了一口,酒液微凉,但脸颊发烫。
“这是什么酒?味道不错。”她不再看他的眼睛。
“桑洛酒。夫人若是喜欢,我之后再替夫人寻来。”
“嗯。”苏羡胡乱答应一气。
“之前听梅香说夫人喜好吃酒,我还不甚理解。今日一尝,入口绵甜,回味悠长,还能让人神思清明,实乃琼浆。”
“嗯?”第三杯酒刚一入口,听到江涣的话一个走神,呛咳了起来。
“你这是初次饮酒?”
江涣摇头,“约十年前偷饮过一次,因此受了罚,便没再喝过。”
“那为何今日破例?”
“本无饮酒之意,奈何新结识的两位同僚太过热情,实难推却,只得浅酌两杯。”
“实话讲,你到底饮了几杯?”
苏羡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对上他的视线,凑近追问。
“两……两杯。”她娇俏的脸骤然离得有些近,让他的思绪有些阻滞,话也说不顺畅。“饮下后我头晕目眩得厉害,不敢多饮分毫。”
苏羡唇角扬起,看着他面色酡红,问道:“你觉得自己现在神思清明?”
江涣点头,看起来很是乖巧。
“那你可清楚你与我聊了些什么?”
“自然清楚,我在向夫人赔罪。”
“希望明天你还能以为现在的自己清楚。”苏羡笑道。
“夫人方才所言,我未能全然听清。”他说话有些含混。
酒意已化作困意上涌,包裹住他的头脑,让他有些五感混沌不明。许是因为夫人声音放得有些轻,也许是因为,在此刻旋转的天地里,夫人粲然的笑迷了他的视听。
“我说,夫君该歇息了。”
苏羡扶住明显就快要趴桌上睡着的江涣,提高声音喊,“风翎,赶紧出来,带你家主人去休息。”
风翎迅速从外面蹿了进来,麻利地给她行礼,搀起了江涣就要往屋里去。视线一直乱飘,却不敢落在二人身上。
直到进了屋,侍候江涣躺下,确认主子已经睡去,他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没见过主子喝酒,从不知两杯酒对主子来说有如此威力。刚刚他虽在院外,但他耳聪目明,一直偷听着院里的动静,怕主子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可是……
他在屋内踱来踱去。
明日,他到底是该告诉主子他酒后的样子,还是把这件事烂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