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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裹着更鼓声砸在琉璃瓦上,方云飞攥着浸透血丝的残卷跪在御书房石阶前。
熏炉腾起的龙涎香里,皇帝指尖轻叩错金银虎符,十二旒玉藻后眸光如电:“你说司苑局的梅花烙,印在泄洪闸夜明珠上?“
“正是。“高雅书扯开浸血的襟口,露出被追踪水蚤噬咬的蓝斑,“微臣亲见林公公腰牌上的缠枝牡丹纹,与北胡萨满的骨铃......“
话音未落,檐角铜铃突然狂震。
二十名金甲卫破门而入,林公公捧着鎏金托盘缓步而来:“陛下当心!
方教头身上带着北胡狼烟散——“檀木匣掀开刹那,暗红色粉末随穿堂风弥散。
苏平突然从梁上翻落,袖中银针精准刺入林公公腕脉。
托盘坠地时,三枚刻着司苑局印鉴的骨铃滚到御案前。“奴婢愿以性命担保!“这个曾颤抖着烧毁密信的瘦小暗探,此刻死死按住林公公挣扎的右腿,“昨夜子时,属下亲眼见林公公往虎贲营水井倒狼毒花粉!“
方云飞抖开残卷,遇水显形的血字在暖阁地龙烘烤下重新浮现。
金箔纹路与皇帝手中虎符严丝合缝拼成北境舆图,白虎星宿正指紫微垣。“戌时三刻将至。“皇帝突然抓起案头青铜滴漏,冰裂纹釉面映出他森然笑意:“林伴伴,你可知白虎监兵之神,最恨魑魅魍魉?“
宫墙外传来铁甲铮鸣。
林公公突然暴起,簪头射出的淬毒银针直取皇帝咽喉,却被方云飞旋身用残卷裹住。
丝帛撕裂声里,数百片金箔如星雨纷坠,每片都烙着窦太师门生与北胡往来的密语。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皇帝踩住林公公抽搐的脊背,目光扫过舆图某处朱砂标记,“借北胡狼烟乱我朝堂,再用追踪水蚤嫁祸忠良......“他忽然俯身扯开林公公衣领,颈后暗红色胎记赫然是西域刺青,“难怪三年前沧州水患,你能从流民中混入内侍省。“
子时梆子响彻宫阙时,方云飞按剑立于诏狱水牢前。
铁索碰撞声里,他借着火把光亮看清残卷最后一角金箔——那上面半枚带血的指印,与三日前窦太师呈上的万寿节贺表落款,分明是同一种朱砂。
寅时三更的梆子声撞碎宫墙积雪,方云飞指腹擦过诏狱石壁,青苔混着陈年血渍在指尖凝成暗痂。
火把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映着水牢铁栏上十八道斩痕——那是三年来试图劫狱者留下的印记。
“窦文远养了二十年的獠牙,今夜总算拔干净了。“高雅书将雁翎刀浸入药汤,蒸腾的雾气里浮着几缕发蓝的血丝,“只是这追踪水蚤......“话音戛然而止,瓷碗突然迸裂,汤药在青砖地缝里呲呲作响。
苏平攥着半块碎瓷冲到烛台下,釉面反光处隐约显出蛛网状纹路:“他们在培育新种!“这个曾因恐惧蜷缩在窦府柴房的暗探,此刻瞳孔里跳动着奇异的光,“你们看这裂痕走向,像不像萨满祭祀用的星轨图?“
承天殿方向忽然传来钟鸣,九重宫门次第洞开。
方云飞的玄铁剑穗无风自动,剑鞘上镶嵌的二十八宿星图竟与殿顶琉璃瓦的排列严丝合扣。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看见金水桥畔跪着二十七具覆白布的尸首——每具露出的手腕都烙着梅花印,与三个月前凉州城外阵亡将士盔甲内的暗记如出一辙。
“陛下有旨——“黄门侍郎拖长的尾音惊起寒鸦,诏书帛卷迎风展开的刹那,方云飞分明看见某个小太监的皂靴上沾着漠北特有的红棘草籽。
那抹刺目的猩红,与他怀中残卷最后一页的朱砂指印渐渐重叠成诡谲的图案。
庆功宴设在司天监观星台。
铜漏滴到戌初刻,方云飞借着斟酒的动作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琉璃盏中的琥珀光忽然漾开细纹,他瞥见三丈外的蟠龙柱后闪过半张脸——那人额角刺青竟与林公公颈后的西域图腾互为阴阳。
“方教头。“皇帝亲手斟的御酒递到眼前,鎏金盏底映着北斗杓柄,“这七颗南海明珠,可还衬得起白虎监兵之神的煞气?“方云飞举盏齐眉时,嗅到琼浆里混着极淡的狼毒花香,与那夜林公公洒落的粉末气息隔着时空纠缠。
子夜离宫时,高雅书突然拽住他披风:“你袖口在渗血。“方云飞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划破的衣襟内袋里,静静躺着一枚骨哨。
哨身刻着的不是北胡符文,而是工部水利图的简化标记,正是三日前沧州急报中溃堤的位置。
五更天的梆子敲到第四响,方云飞在教头值房梁上摸到个油纸包。
火折子刚亮,窗棂纸突然被什么东西击穿,他反手接住的竟是一片结着冰碴的梅花瓣。
花瓣在烛焰上化作青烟时,油纸包里的密信显出血字:白虎睁目处,二十八星灭。
落款是半枚指印,与残卷上的朱砂痕迹恰好拼成完整的沧州河道图。
东方既白,方云飞攥着密信立于朱雀门箭楼。
晨雾中忽然传来驼铃声,一队西域商旅正穿过御街,领头骆驼的银铃上刻着司苑局牡丹纹。
当啷一声,某只铃铛坠地碎裂,露出内壁阴刻的星象图——危宿方位赫然点着朱砂,正是皇帝昨夜赐酒时,盏底明珠映照的北斗偏移之位。
值房铜镜忽发出嗡鸣,方云飞转身时,看见镜面蒙着的水汽正缓缓聚成四个字:龙战于野。
尚未擦拭的剑刃滴落血珠,将那个“战“字染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