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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潼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官道两侧皆植杨柳,十几年的大树,已经很是繁茂,虽然冬日只剩下枯枝败叶,但远远望去,依然赏心悦目。
时不时还能碰见往来旅者和商贩,这些人似乎并不惧怕大军,只是让道于旁,静候观望,并未逃散。
这就是苻坚和王猛悉心治理关中的仁政了。
因为驿站的缘故,再加上官道平坦宽阔,行军速度陡然加快,陆续有大股队伍离开大军,前往各地分散驻扎,一切井然有序起来。
这一路行来,关中的坞壁密度显然要比关东小上一些,关东可以说是坞壁林立,往往行十数里,便能看到坞堡,有些大型坞堡,其规模甚至能够媲美县城。
关中的坞堡规模普遍要小上一些,也或许是因为大军专走官道大路,没有看到依山傍水,形胜之处的大坞吧。
沿途陆续有坞堡中的子弟率军加入,或几十骑,或百骑,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传统,当年石勒便对中原坞堡主们大肆封赏,什么将军、校尉,只要你表示顺服,献上粮草,唾手可得。
胡人政权往往对这些坞堡主们持放任的态度,多是封官许愿,以换取合作。
没办法,打天下的时候,哪里顾得上他们,如果强行拔除,人家有兵有粮,你有多少兵都不够使,何况,一旦惹翻了这些坞堡主,你的粮草从哪里来,劫掠可以撑住一时,要想长久,必然是要寻求合作的。
坞堡主除了世家大族,多数都是地方豪右,有了官方认可,凭借坞堡作威作福、欺压良善,奴役众多的依附百姓,完全就是惑乱地方行政的祸胎。
等到天下安稳,庙堂或许可以缓慢化解这种死循环,但是,天下何时安稳过,就算苻坚与王猛这对超强搭档,也没有动过隳灭坞壁,清查户口的心思。
出陕城七日,大军望见了长安城郭。
此时的长安,是在汉长安城的基础上修缮、扩建而成,汉长安城自汉末李傕、郭汜之乱,城池几乎被夷为平地,城内建筑也多被焚毁,后来经过魏晋时期,略有恢复。
晋末,又被匈奴刘曜攻破,再次遭受大规模毁坏。
此后百年,虽有前、后赵之争,也有苻氏建国的战事,但长安并未直接遭受战火。
加上氐秦以关中为核心,治理最是用心,整个关中三十年无战事,长安自然就繁盛起来。
地平线上,五丈余高的城墙,逐渐显露,其巍峨肃穆,宛如一条巨龙盘旋,青灰色的砖石在冬日明媚的阳光下泛着古朴光泽。
面前就是长安,姜瑜感觉到整个队伍之中,莫名泛起一股肃然之气。
帝王回归长安,自然是自西安门入城。
西安门两侧还保留着高耸的石阙,形制古朴庄重,外表历经沧桑,有可能是汉时所造。
苻坚并未直接入城,驻跸于西安门外,大哭不止。
“博休(苻融字)吾弟,昔者,与朕同出此门,而今,却只有朕一人归来!
淝水一战都是朕的过错,朕十分懊悔没有听从你的劝谏,害得你命丧彼处,连尸首都未寻到,何其悲惨啊!
可怜吾弟,纯性至孝,岐嶷夙成,魁伟姿度,聪辩明慧,惊才绝艳,文武双绝
……”
今日姜瑜虽然作为护卫,离苻坚比较近,但也仅仅听到这几句,苻坚刚开始哭,早有左右大臣上前,要么劝谏、要么陪哭。
姜瑜也只能下马跪在西安门之外。
城门下,哭声震天,一时间好不热闹,姜瑜却低头斜眼,仔细观察着身旁的石阙基座,彷佛要鉴定它是不是汉时所制。
唯独汉阙看惯了各式各样的悲欢离合,安静耸立而已。
“赵司马,那人在前面啰嗦半天,说了些什么?可有说何时入城?”
渭北牧奴段索,以前只隔着渭水远远望过长安,这辈子怕是都没有奢望过有一天能进长安,此时跪在西安门外,早已是迫不及待,巴不得在城门下宣读苻坚诏书的黄门早早结束,好让他进去。
“唉,你这胡儿,真是不知礼仪!这是能嚷嚷的时候吗!
那黄门先是宣读了阳平公苻融的祭文,而后又说陛下入城后,要直接前往太庙向历代先皇告罪,而后大赦天下。
还有百官位增一级,随征将士有死亡者,其家属世代免除赋税和徭役,再就是要求将军们严格训练士卒,官员们劝课农桑,抚恤孤老之类的寻常话。”
“陛下可真大方啊,百官都升一级,有俺们吗?”
“你怕是轮不到!”
“世代的赋税徭役都免了,可是真的?”
“难说。”
“嗐!”段索失望起来。
渭北放牧十数年的牧奴段索,最终还是进了长安城,只是不知会不会效仿当年石勒在洛阳,倚门长啸。
汉长安城并不大,城内大部分地区被宫阙、官署、贵人宅邸所占据,再加上东市、西市,留给普通居民的闾里就不多了,更多的农人、商人居住在城外的乡里。
“长安大街,夹树杨槐。下走朱轮,上有鸾栖。英彦云集,诲我萌黎。”
这是姜瑜还在天水时就听过的歌谣,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进了城,并没有被震惊,而是抱着一种游览的心态来看。
如果说洛阳给人一种萧索的感觉,那么长安则相反,从头至尾焕发着昂然的气息,纵然家家缟素,但是市井里依然热闹无比,没有哪一个不长眼的士卒,敢在长安乱来的。
看着长安人大大方方打量秦军的眼神,姜瑜甚至有些理解苻坚为何要放走慕容垂。
无他,慕容垂手中那未曾吃过败仗的三万士卒太关键了,姜瑜他们那千余散骑,路上随便哪一个大坞,就能灭了他们。
天王苻坚只有到了长安,到了他忠诚的帝都,才会无所畏惧,所向披靡,因为这里的臣民们,没有一个不支持他的,那些隐藏的叛贼,也只能偷偷躲在阴暗之处。
赵盛之本是州郡官,在长安依然没有府邸,姜瑜只能再次陪他挤在军营里,好在长安的军营是永久性居所,赵盛之作为一军主将,其居所与军府合一,是一座三进院落,环境并不差。
一夜无事,次日午后。
“请问哪位是鹰扬将军姜瑜?京兆尹有请。”
面对小吏的询问,姜瑜有些不解,京兆尹不是慕容垂吗?或者是新上任的京兆尹要找自己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