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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刺杀的第二日。
昨夜,众人讨论许久,最后一致认为,羽林军自然是禁军范畴,既然是禁军,那就有巡查长安的职责,长安城里出了刺杀将军的大案,更加应该加强巡视,如若不重视,任其发展下去,难保这伙贼子贼心膨胀,再干出什么惊天大案来。
虽然他们这一支军队现在状况很是尴尬,但名号仍在,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赵盛之还是签发了军令。
一大早,朱墩还有几个校尉,就已经带人巡街去了。
整个一早上,姜瑜都没有离开羽林军驻地,只是在营中与士卒一同操练,出了一身臭汗,心中郁气散尽,爽快许多。
那匹被射死的战马,已经被拉到京兆府,做了证据。
吃过午食,姜瑜带上百名亲卫,前往京兆府,此时,姜瑜被刺的事情,在长安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对于贵人们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一个小小的杂号将军而已,谁知道是哪家在寻仇。
对于百姓而言,就像长安城里每一件大事一样,都是谈资,甚至已经有人在说亲眼看见将昨夜大街上数百骑相互冲杀,讲得绘声绘色,仿佛声临其境一般。
姜瑜当然不能放过这来之不易的热度,百名亲卫分成两队,排列整齐,扶刀立于京兆府衙两侧,姜瑜孤身一人,拿着事先写好的案发过程,走进府衙大堂。
姜宇亲自下堂接了诉状,虽然长子一大早已经回家详细说了经过,二人还是一问一答,又将过程详述一遍,引得围观百姓大呼无趣,整个过程,戏剧性也太差了,就射了几箭,一个人都没死,闹这么大阵仗干嘛。
京兆尹姜宇接下此案,明言彻查。
姜瑜复又带着亲卫,直接砸开昨夜刺客埋伏的那栋宅子,鱼贯而入。
高林早有回报,很奇怪,这栋宅子,竟然归属于天水尹氏,现下已被租赁出去,居住者是蜀人,在京中为官,与慕容氏素无瓜葛。
那么这件事情就很奇怪了,昨夜,刺客明明是事先在院落之内埋伏,此宅中人必然是知晓的。
“你们要干什么!”一个管事匆忙跑了出来,大喊道。
“羽林军,调查鹰扬将军被刺一案,叫你家主人出来回话!”
“我家主人可是在尚书台任职!尔等擅闯官宅,真是胆大包天!”
京兆府的法曹参军终于追了上来,对着那管家大声呵斥道:“叫嚷什么!这是京兆尹姜公签署的搜查令!当街行刺在职将军,视同谋反!给我仔细搜!”
此宅的租客,官职并不大,只是尚书台里做些文书工作的普通曹属。
法曹参军吩咐完手下后,立即过来,姜瑜昨日在府衙中见过此人,应该是叔父的私人。
“少将军,下官来迟,还请海涵,府君有交代,此间主人毕竟是在朝官员,还请您切勿动手,为吾等压阵便是。”
法曹对着姜瑜行礼,表露了自家人的身份。
姜瑜颔首,道声:“有劳阁下。”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维持住事情的热度,扮演一个跋扈将军。
天水尹氏牵扯进来,恐怕就不是慕容氏寻仇那么简单了,初步判断,应该是有人想借他的人头,来搅动长安的浑水。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次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顺便闹出些动静来,羽林军这一路真是逆来顺受,已经被太多人看轻了。
此宅的租客,应该没有牵扯,不会有人傻到拿自家院子当做行刺现场吧。
天水尹氏,倒有可能。
尹氏原本是天水第一望族,早年间,无论其族人的官爵、土地、佃户、财富都远远超过他们姜氏,同在天水,他家的底细,姜瑜自然清楚。
但随着氐秦建国,事情起了变化,姜瑜的一个远房叔祖,跟着苻洪去过枋头,可谓是根正苗红,后来陆续地,姜氏仕秦之人便多了起来。
两家势力此消彼长,真正的转折点,还是尹家有族人尹赤,当初追随羌人姚戈仲、姚襄父子去了滠头,为姚氏重臣,后来姚戈仲身死,姚襄兵败,此人投降秦国,苻氏并未慢待,让他做了并州刺史。
过了几年,趁着苻生在位,秦国不稳,姚襄再次举兵讨伐秦国,尹赤闻声又叛归姚襄,可惜这次运气很不好,姚襄败在当时的东海王苻坚手里,被阵斩。
姚襄的其他部下,苻坚都能原谅,亲如其弟姚苌,权翼这样的姚襄谋士,都委以重任,唯独对于尹赤降而复叛的行为,苻坚恨之入骨,待其上位后,下令禁锢天水诸尹,其族人不得为五品以上的官员。
自此,天水尹氏,逐渐衰败下来,没办法,所谓世族,核心还是要在庙堂中有高官,否则,很快就会滑落到豪强一级。
“去找高林,让他暗地里查一查天水尹氏,有哪些人在长安,挨个都要详查,这次要小心,勿要惊动他人。”
没有证据,当然不好让京兆府直接去查,但有枣没枣先打上三杆子,无论如何要将此事彻查清楚,该死之人,必须要死。
“鹰扬将军可在此处?”门外传来一声粗豪的声音。
姜瑜循声望去,出声的是一个铠甲异常华丽的高大军汉,身后立着一个内侍。
真禁军来了,姜瑜连忙上前行礼:“在下就是姜瑜,请问阁下,有何见教?”
“陛下召汝,跟我来吧。”那内侍一副公鸭嗓,声音尖利,但语气平稳,听不出什么偏向来。
“还请中使稍待,瑜安排下属后,即刻就走。”
对方没有反对,姜瑜急忙退去,吩咐士卒返回大营,然后又示意亲卫取些金饼出来。
那是赵盛之一大早凭着老脸,找早年相熟的商人借贷,准备送给权翼的。
行至街角无人处,姜瑜掏出金饼,塞进那内侍手中,赔笑道:“中使远来辛苦,些许薄礼,不成敬意,中使买些茶来吃。”
“你个小将,不好好在军营待着,跑到别人宅邸里做什么,累得杂家一通好找。”
拿了两块金饼,语气自然平缓下来。
“中使容禀,昨夜在下回营路上,就在那处宅邸里,遭人刺杀,险些丧命,今日去京兆府告官,方才正陪着法曹勘察现场。”
“唔……陛下也是听说你被刺杀,这才唤你过去,快点的吧,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说着也不理姜瑜,打马在街道上奔跑起来,前面自有禁军开道,姜瑜自然跟上,这还是第一次在长安城里跑马。
行至未央宫前,姜瑜心中不宁,小小的刺杀未遂,苻坚怎会关注,复又拉住那内侍,塞了五块金饼过去。
“敢问中使,陛下唤我,可还有其他事。”
那内侍掂量了一下手中金饼,笑眯眯地看了眼姜瑜,细声说道:“慕容德。”
姜瑜作揖拜谢。
那内侍把姜瑜带进一处昏暗偏殿,就没影了,皇宫重地,姜瑜也不敢胡乱走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又有内侍前来传唤。
“臣鹰扬将军姜瑜,参见陛下,愿陛下圣体安康,万岁万福。”
“平身。”苻坚语气里竟然也带着些疲惫。
姜瑜起身,目光锁定于身前三尺之处,肃立不语。
“听闻卿昨夜遭遇刺杀,无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