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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五胡十六国,苻坚是最重视文教的帝王,没有之一,其本人文化素养就相当高,好诗赋,言谈之中,各种典故随手拈来。
氐人是茫茫多的内迁胡人部族中,唯一的农耕民族,自汉以来,就在陇西的大山里,与汉人杂居交往,深受汉人文化影响。
魏晋时期,其他各族基本上都出现过排斥汉化的事情,但氐族之中基本没有这类情况,苻洪在枋头的时候,就设置家学抚育子弟,其他氐人豪贵也纷纷效仿。
死在淝水前线的前锋都督,苻坚的亲弟弟苻融,就能够下笔成章,至于谈玄论道,就连当时的高僧释道安也辩他不过,时人经常拿他与建安七子的王粲相比。
灭凉以后,苻坚多次礼聘凉州名儒,有敦煌人郭瑀,精通经义,雅辩谈论,多才艺,善属文,有弟子近千人。
苻坚特备安车蒲轮礼聘郭瑀进京,恰值郭瑀父死,苻坚无奈,只好命令时任敦煌太守辛章选送生员三百人,到郭瑀处就学。
晌午时分,太阳高照,姜瑜正拎着刚买的干肉束脩,他前去拜望的太学老师,就是大儒郭瑀的弟子。
“在下姜瑜,天水人士,特来拜见先生,此束脩之礼,还请先生笑纳。”
姜瑜将几块干肉,几匹绢帛放在一旁案几上,躬身下拜。
“原来是鹰扬将军当面,快快请起,将军于国有功,老朽凉州张炳,区区一介酸儒,不敢当将军一拜也。”
姜瑜起身,客气道:“先生既是传道受业的师者,就受得,古人云,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还请先生勿要嫌弃。”
“将军家学渊源,太学之中饱学鸿儒如此之多,为何独来寻我呢?”
姜瑜当然不知太学内情,选中他,只是看中他年老,生的一副慈眉善目,此间课堂里此时也没有其他学生,比较清静而已。
学习?学不了几天,这偌大的北地,很快就容不得一张安静的书桌了,姜瑜很清楚,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让苻坚的命令得到落实。
“因为先生这里,有在下想要学习的东西。”跟权翼这种老东西混得久了,谎话张口就来。
“哦,将军想学什么?”
“先生在上,学生不敢胡吹大气,瑜此生,只求安定天下的办法。”看着老者慈祥睿智的眼神,姜瑜竟然有了几分认真。
“少年正当立志,”张炳点点头,又问道:“汝为何觉得,安定天下的办法,会在书册之中呢?”
“先生容禀,瑜以为,天下丧乱百年,皆是因为制度不兴的缘故,瑜不知道新的制度在哪里,只是想跟着先生学史,先知道旧的制度是如何崩坏的。”
张炳一手捋着胡须,望着姜瑜沉思片刻后,说道:“将军年纪轻轻便能出此言,可见盛名之下无虚士,令老朽有了耳目一新之感。
吾师郭公善治春秋,吾也从中学到些许皮毛,圣人微言大义,尽在其中,汝先随我学春秋吧。”
“先生谬赞,瑜只是从军一场,长了些见识罢了,在下愿随先生,诵读春秋。”
张炳接着说道:“以我观之,汝不会久居太学,终究会回到疆场之上。近代之史,唯有陈寿著作的《三国志》可以一读,后来的许多事情,尽在其中矣,学完春秋,汝自己细细读去。
当然,吾这把年纪的人,经历过许多,那些故事,你若有兴趣,闲暇之时,可以来问我。”
“我可以收下束脩,认下你这个学生,但汝既来进学,太学之中,只有学业一事,闲杂事,须要放在太学大门之外,明白吗?”
姜瑜下拜行大礼,口称:“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老师之教诲,瑜铭记在心。”
“也好,汝初来乍到,今日的课业,便是抄写春秋,为师这里有《春秋左氏传》和杜公所著《春秋左氏经传集解》,汝可带人来抄写。”
只能说张炳的课业确实扎实,一直抄写到太阳落山,饥肠辘辘的姜瑜,也才堪堪抄写了两千余字,没办法,竹简上写字也太难了。
席地而坐,将竹简放在膝盖上,左手握住竹简以作固定,右手持笔书写,姜瑜这幅身体,确实是生性顽劣,没读过多少书,对于书写根本就不熟练,一天下来,简直就是煎熬。
姜瑜怀疑张炳人老成精,一眼看穿了他是来虚应故事的,留下这种课业,就是在报复于他。
回到营中,得知姜瑜遭遇的赵盛之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哈,张老夫子素来以严厉著称,你却觉得他慈眉善目。”
“张炳此人,很有名望吗?”
“你真是个憨包,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上撞!凉州张氏,你就没想到些什么?”
姜瑜大吃一惊道:“张炳是前凉宗室?可他这个岁数,看似年近古稀,让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也罢,你尽和慕容氏的年轻人打交道了,此人应该是张重华的堂兄,张天锡的祖父一辈,不过传闻张炳自幼好学,年轻时候就随着大儒郭瑀隐居治学,鲜少涉及政事,陛下灭凉后,被迁居长安,此后一直在太学做五经博士。”
“多谢赵伯,我晓得轻重了。”
“赵司马,郑参军,反正军中近来无事,明日,你们带上些小吏,随我去抄书吧。”
二人躬身称是,能面见大儒弟子,从旁聆听教诲,这二人反倒很是兴奋,完全不似姜瑜这等粗鄙武人。
“高林,你来说说今天调查的结果。”姜瑜抄了一天春秋,此时脑子里还满是春夏秋冬,公侯伯子,急需换换脑子。
“禀都统,将军,尹氏院落中,有仆人无意中瞧见,那夜,一直负责看管前院的老仆,带着五六个人进了前院,窝藏起来,而这个老仆,第二日一早,就消失不见了,守城士卒没有印象,大概率是没有出城,其行李包袱也都还在住所,财货都未带走。
此人比较特殊,宅内其他仆人,要么随主人一道来自蜀地,要么就是在长安采买,唯独这个老仆,却是尹氏留下来照看宅邸的,这些俱是京兆府法曹的调查结果。”
赵盛之听罢,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尹氏嫌疑重大,那尹氏还在长安的,有哪些人?”
高林继续禀报道:“尹氏子弟,在长安的并不多,尹纬,现任吏部令史,尹详,无官身,其余就是几个小辈,最年长者不过十八,都是些声色犬马之徒,似乎没有什么疑点。”
“尹纬竟然在长安!这个人,我在天水时倒是见过几次,身形十分魁梧,其人在秦州颇有名望,少有大志,喜读书,不事经营,风志豪迈,素来喜欢折节下交一些豪杰之士,这样的人,怎么会甘于平淡,怎么能忍受尹氏禁锢之令呢!
八成就是此人,趁此大败之机,暗地里搅风搅雨!”
“都统说的没错,此人确系酷爱交友,仅昨日,什么秦州乡人,鲜卑、羌人豪杰,见了不少,光是宴饮就参加了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