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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的身子还在微微发颤，方才蜈蚣抽搐的模样吓得她攥紧了望轻的衣襟，指节都泛着白。
此刻她把脸埋在望轻颈窝，鼻尖蹭到对方粗布衣领上的皂角味，才敢稍稍抬起眼，声音细得像根绷紧的棉线：“那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珠，说话时带着点哭腔，尾音微微发颤。
目光怯怯地溜过地上那只已经发黑的蜈蚣，又飞快地缩回来，紧紧盯着望轻的下巴。
那里有颗小小的痣，是她从前总爱用指尖去碰的记号。
“刚才那个木头人……”小草往望轻怀里缩了缩，小手把对方的衣襟攥得更紧了，布料被绞出深深的褶皱。
“它眼睛里好像有光……还有蜈蚣，它流血的时候好吓人……”
风穿过树叶的声音像是谁在叹气，小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孩童特有的直白的恐惧：“小粉说过，不对劲的地方要赶紧走……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她仰起脸，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望轻的影子在她瞳孔里轻轻晃动。
怀里的人儿太轻，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却又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望轻的手臂上。
洛离的目光先落在阿野汗湿的额角，又扫过他紧抿的唇线，那道平日里总带着点桀骜的下颌线此刻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阿野也正望着他，眼里没了方才分析玉牌时的锐利，只剩下沉沉的审慎。
两人视线在空中撞了撞，又几乎同时落回地上那具僵死的蜈蚣尸体上，谁都没先开口。
空气里静得能听见草叶摩擦的沙沙声，还有小草压抑着的抽噎。
洛离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那里还沾着方才勘察傀儡时蹭到的黑灰，他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阿野则抬手按了按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的木纹被掌心的汗浸得发亮，他偏过头，看向希长则和望轻，眼神里的凝重像化不开的墨。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还是阿野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种刻意压下去的沉郁。
“往前半里是青铜门画壁，山形凹陷和玉牌对上了，周围邪性得很。”
洛离接过话头，指尖点向密林深处那道被浓雾缠裹的山脊：“画壁上的星宿图指向凹陷中心，去年靠近时法器有异动。
现在看来，傀儡和毒物都是守关的，玉牌、地宫、山形……这些线索串起来，那里十有八九就是入口。”
他没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谁都懂——前路必然更凶险。
阿野补充了句，声音里带着点艰涩：“刚才那傀儡的关节液，和玉牌背面凹槽里残留的痕迹味道相似，都是带着腥气的甜腻……”
两人说完便又闭了嘴，对视时眼里的沉重更甚。
有些话不必说透，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山坳里藏着什么，谁也说不清，但光是眼下这些诡异的布置，就足够让人脊背发凉。
方才还弥漫着几分犹豫的空气，像是被“地宫”这两个字猛地劈开一道豁口。
希长则紧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方才望着密林深处的凝重里，渐渐掺进了些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们此行本就是为了寻消失的阿梨和小粉，那两个人最后留下的踪迹，正是指向这片山峦。
望轻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草，小草不知何时止住了抽噎，只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小手还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
她指尖轻轻拍了拍小草的背，声音里带着安抚的稳：“师父说过，玉牌出现在小粉失踪的地方，绝不会是巧合。”
阿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抬手将背上的弓又紧了紧，弓弦勒过肩头的旧伤，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
他想起那阿梨临走前塞给他的半块桂花糕，说要带回来给大家们分着吃，此刻那点甜意仿佛还留在舌尖，却被眼下的凝重压得发涩：“不管里面是什么，人肯定在那地宫附近。”
洛离摸了摸腰间那枚铜铃，铃铛不知何时变得冰凉，贴在掌心像块寒冰。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托，说那玉牌关系着一场沉埋百年的秘辛，更牵扯着数十条失踪者的性命：“毒物也好，傀儡也罢，既然线索都往地宫去，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
风穿过林叶的声音似乎都变了调，不再是方才的阴森，倒添了几分催人的紧促。
地上那只死蜈蚣的甲壳已经彻底朽败，可谁都没再看它一眼。
比起眼前的凶险，失踪者的下落才是悬在心头最沉的石头，压得人必须往前，没有退路。
希长则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阿野正用布巾擦拭着短刀，刀刃在斑驳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侧脸的线条绷得紧实。
洛离望着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山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铃，铃铛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
小草把头埋在望轻颈间，只露出半只泛红的耳朵，像只受惊的小兽。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望轻脸上。
她怀里揽着小草，脊背却挺得笔直，方才被汗水打湿的鬓发贴在脸颊，反倒衬得那双眼睛格外亮。
那里面没有寻常女子遇见毒物时的惊惶，反倒藏着点跃跃欲试的探究，像发现了谜题关键的孩童，既紧张又难掩好奇。
希长则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意冲淡了眉宇间的凝重，眼角的细纹也柔和了些。
他抬手拍了拍怀里揣着玉牌的地方，青白玉的凉意隔着粗布渗出来，带着种奇异的安定感：“都到这儿了，总不能回头。”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落进静水，让周遭的躁动都沉淀下来：“从山下找到玉牌，再闯过傀儡阵，到撞见这守山的毒物……一步一步，不都是往这儿引么？”
说着，他偏过头，朝望轻扬了扬下巴，“你方才说玉牌的山形凹陷和这里对上了，说不定啊，咱们要找的人，还有这一路怪事的答案，都在前面等着呢。”
风穿过林叶的缝隙，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希长则挺直脊背，望向那片藏着青铜门画壁的密林深处，眼神里重又燃起清明的光：“走，去看看那地宫的入口，到底藏着什么名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