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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再次沉默下来，不一会，走廊里响起了踢踏踢踏的皮鞋声。
声音越来越近，很快，有个人走了进来。这人四十来岁，戴一副金丝眼镜，高个子，宽肩膀，头发往后梳得很整齐，看上去文质彬彬。
“桑副总，你怎么来了？”徐主任一见到来人便热情地迎了过去。众人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了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林义山。
桑副总看了徐主任一眼，冷冷说道：“林厂在这呢，你要看什么？”
徐主任有些尴尬，但随即又笑嘻嘻地说道：“林厂是我的老领导，好久没看到他了，我这不关心一下嘛。林厂，好久不见啊。”
林义山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桑国华转过头去说道：“刘队，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林厂的儿子昏迷了三个月，这两天才刚刚醒过来。我想他这次把车开走应该不是出于主观上的恶意，很可能是在不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情况下做的，你觉得呢？”
刘队愣了愣，他没想明白这桑国华怎么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看来还是看在林义山的面子上想把这事情大事化小了。有他的支持，倒是可以少走许多歪路，林晓波也能少吃许多苦头。
想到这，刘队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情况，关于这一点，第二人民医院脑外科的梁主任可以作证。”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杨爱华先是愣在那里，随即大喜，连忙大声说道：“是的是的，我儿子刚刚才醒来，精神不大正常，医生能够证明的，你们不能抓他。”
桑国华点点头道：“嫂子不用担心，不会抓你儿子的。只要医院出个证明，派出所做个备案，这事就过去了。”
杨爱华听到儿子没事，顿时喜出望外。刚刚她眼见哥哥帮不上忙，而对方一心要让儿子坐牢，她都已经快绝望了。此时突然又绝处逢生，她是真的高兴得不得了，连忙点头说道：“嗯对对对，我们马上去办。林义山，你还愣着干嘛，快去找梁主任啊。”
林义山却没有动，他沉着脸说道：“桑副总，咱们刚刚不是说好了吗，这事是个误会，你让派出所把案子撤了不就好了吗？”
桑国华看了他一眼，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很是冷淡地说道：“林厂，你也是干过大事的人，这凡事都得有个程序。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向公司要有个交代，派出所也要留记录。这案子的金额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就凭我一句话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你说对不对？我要个医院证明文件，要一份派出所的备案记录，也不过分吧。”
林义山一时语塞，在来之前，他还在责怪自己是小人之心，人家不计前嫌地帮他，让他心生感动。而此刻，他才明白是自己会错了意，人家是要彻彻底底地看他的笑话。
他紧紧捏着拳头，好一会才说道：“你把何根元的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桑国华摇了摇头：“何总啊，何总出国去了，我也联系不上他。你看吧，这事要不要这样办？要办的话我就安排徐主任配合你们操作，不办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公司里一堆事情呢。”
“办，就这么办！”杨爱华大声喊道。
年轻民警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们可想好了，这精神正不正常，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一旦定了性，你儿子可就要一辈子带着这个烙印了。”
杨爱华流着泪说道：“不办又能怎么样，不办我儿子就得去坐牢，那不一样是个无法抹去的污点。倒不如让他留在我身边，反正不管真傻假傻，我都养着他。将来如果他讨不到老婆，那就跟我一起过。等我死了，眼睛一闭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就随他去了。”
杨爱华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屋子里的人沉默不语，林义山紧紧攥着拳头，眼睛看向别处。林晓波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能看到那里面有东西在闪动。
咚咚咚，几下有韵律的敲门声打破了现场沉闷的气氛。众人转过头去，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站在门口。这女人衣着艳丽，肩膀上挂一个小包，往里面看时，顾盼生姿。
杨爱国站在最外面，看到她后赶紧喊了声何总，然后往旁边让了让。女人点了点头，继续往里面走了进来。
徐主任看清了来人，赶紧走上前去，满脸堆笑地招呼道：“何总，你怎么也特地跑来了？”
女人嗯了一声，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径直来到了病床前。
桑国华看到何艳出现在这里也是有些惊讶，笑着说道：“哎吆，小何总，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呀，这事情我们处理就可以了。”
何艳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因我而起，牵动你们这么多人，我实在是于心不安，所以想着必须得过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徐主任上前一步，指着床上的林晓波介绍道：“何总，这小子就是那个偷车的小贼。”
杨国华往前挪了几步，凑到杨爱华耳边说了一句话。杨爱华先是愣了愣，随即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一样，踉踉跄跄地冲到了何艳跟前。她的动作把何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中年女人要做什么。
杨爱华心中激动，想去拉人家的手，但见这女人雍容华贵，又有些自惭形秽，于是双手合十哀求道：“大小姐，我家小弟不懂事，他当时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稀里糊涂的，他真不是有意要偷车的，求你原谅他。我就这一个儿子，他千千万万不能坐牢的，我求求你了。”
说到这，杨爱华就要跪下来。如果能取得对方的谅解，那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没有一个母亲愿意向全世界宣布自己儿子是个精神病。
“阿姨，你先别急，起来再说。”何艳把杨爱华扶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转头问桑国华：“桑副总，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桑国华点头说道：“就目前来看，他偷车的事实和证据都很清楚，不过这案子确实是另有隐情。这孩子呢昏迷了一段时间，精神不大正常。现在呢，他们准备让医院出一份证明，到时候再在派出所备个案，你看这样处理行不行？”
何艳摇了摇头，很是坚定地说出了不行两个字。
杨爱华听到她说不行，顿时又急了起来，哀求道：“大小姐，我求求你了，我们晓波他不能坐牢的，他还小，还是个孩子。我求你高抬贵手，求你放他一马。”
何艳抓住了杨爱华因慌乱而颤抖的双手，安慰道：“阿姨，你别担心，晓波他不会有事的。”
何艳的这句话以及说话的语气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杨爱华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分不清东西南北。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她又不敢再问，怕听到不同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