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吧【m.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一介散仙》最新章节。
李诀回返宗门后,被赵霁叫至身前。赵霁端坐于正前,神情严肃,让李诀心中忐忑几分,只得向前行礼告罪。
赵霁并不理睬,任由李诀在身前站着,就这样过了半日。
“你若是觉得清净山山门太小,这天相峰道承无用,今后住去逍遥宗便是。修行本就当注重法财侣地,为师也不会怪你……”
李诀不待师父说完,就已经跪下打算来一场声泪俱下的撒泼打滚了。他心中知晓师父绝不会因久不归山、或是长住逍遥宗之由而为难自己,更不会随便说这种要赶他出门的气话。
师父这般模样,定然有其他事要提点于他,故李诀此刻倒也不甚惶恐了。
赵霁又“酸损”了他几句,便步入正题。先问了他那日悟剑的感悟如何,又问他何时有把握重返元婴,李诀自是一一照实回答。
“逍遥山上如何?”赵霁忽而话头一转。
李诀敏锐察觉到师父意有所指,思索一阵,答道:“道法玄妙高深。”
赵霁见徒儿明白自己的心思,微微点头,又问道:“可与你说了些什么?”
李诀将先后两次登山,以及那两位道法高深莫测的前辈问话的详情与师父如实禀告。
赵霁对那二人的言语略一思索,便知是对方故意让李诀听到这些,且有意让自己知晓的。
赵霁对双方交谈的内容稍加梳理,便发觉其中深意。
“看着倒像是人了。”
这种话实在是暗示的过于明显,赵霁反而无感。
他反倒从先后几次问答中,李诀的六次点头摇头中有所明悟。正好六次,且全都是以点头摇头作答,李诀这年轻小子没有品出其中玄妙;但他这个算了一辈子卦的老神算却只感觉对方就差把太极八卦图摁在他赵霁脸上了。
对方以李诀是否失忆为首问。
李诀点头。
又问李诀是否会用剑。
李诀本能反应是从未学过剑术,故而摇头;却又想起自己刚刚悟出一剑,转而点头。
对方再问李诀是否喜欢齐萱和李诀怕不怕死。
李诀不敢欺瞒前辈,俱是如实点头。
待到李诀第二次登山,对方又以问李诀是否记起往事作为结束。
李诀最后的答案仍是点头。
点头、摇头、点头;点头、点头、点头。
是、否、是;是、是、是。
阳爻、阴爻、阳爻;阳爻、阳爻、阳爻。
上离下乾,火在天上,是为大有卦。
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对方倒是借与李诀之问答送了一个上上卦。
得此卦者婚姻必成。
赵霁一时莞尔,若是旁人与李诀有同样的对话,赵霁半个字都懒得去听;但既然对方是合道阴阳大道者——虽然合道的不怎么正经,他赵霁还是要担心自己想得少了。
卦象之真伪倒不必考量,以双方之境界本就无须卜算。对方只是借此法与他这个,既是给李诀当师父的,也是与对方大道相近的同道中人打声招呼罢了。
至于对方有无其他深意,赵霁则不去多想,他对天下局势自有把握,时机未到,何必自扰。
赵霁沉思片刻,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与李诀,道:“出门在外需要万事小心,却也不能轻易让人小觑了自家峰头,李诀,你可明白?”
李诀将师父递给自己的物件略一探查,发现其中储藏着几件光彩夺人的宝贝,便知师父这是让自己下次去逍遥山时带去的回礼。
李诀谢过师父,便告辞离开。
——————
神仙逍遥何止万载,人间辛苦难熬百年。
刘代所居坊镇其实有个颇不俗气的名字,德阳城。
曾是一俗世王朝屈指可数的大城,如今虽不复当年兴盛,但人口也不算少。
按照练气士的眼光来看,山上修士方为一洲砥柱,纵山河破碎也不会有所动摇;山下凡人则如同花木,荣枯有定,眨眼间往往就已经换了数度。况如今天机预示,五洲将乱,故山下人间,更是太平难求。
今日课毕,刘代被先生留下训话。
先生是颇为古板的性子,平日里说不来什么关心人的话,但他今日还是破例为刘代叮嘱了许多事。
刘代自是有早慧的,若是上山修道,未必不能求个仙人长生。可惜他这一身龙气着实太重,但凡哪个宗门收他做弟子,不知道要牵染多少因果。
先生先与刘代说了些古今之事。
老先生痛心疾首道:“老夫曾是本朝一部侍郎,虽不敢说位极人臣,却也算常伴于天子身侧。当时之陛下虽不勤国事,却也做不来偏宠奸佞、残害忠良之举,况有群臣谏策,故也一度有万邦来朝之盛况。
本朝已经数百年,历来不乏明君贤相。只是近数十年来,气数将尽,连着三代君王宠幸妖姬,满朝文武只思鱼肉百姓,少有的几个忠良也早已挂印归山。
一众邻国本来势弱已久,我朝却向来以宽仁示外,不愿将其早早并入版图。以至于如今攻守之势易矣。
当然,仅此外患尚不足为虑,朝廷真正之弊病,犹在于藩镇。当初藩镇不过掌边陲军马,各地粮银自有州府节制;如今之藩镇非但自征税赋,甚至与外邦交好,都不必受朝廷召令。虽无诸侯之名号,俨然是封国无疑了。”
老先生感慨一阵,转而问向刘代:“你若为当今宰辅,应当如何?不必套那些圣贤道理,说说你自己的想法便是。”
刘代思索一阵,开口道:“若为自己千秋后世名计,自当力谏君王重振朝纲,减除冗患,整肃边军,好御敌于国门之外;若为天下百姓计……”
先生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长叹道:“朝盛易为宰相,世乱好做将军。兵马既起,如今还能指望我们这些书生做甚!”
他又叮嘱刘代时局已乱,当与家人早做打算。
日头西斜,刘代与往常一样,从私塾离去,他的那位先生在身后注视他许久,只是微微一叹。
五洲万古贤王不知其数,颂恩的史册写了一部又一部,君王只道受命于天,臣子只道臣为君死,却有何人将一地草芥挂于心上?
刘代回家拜过父母。饭桌上刘氏夫妇面有忧色,刘代则谨守食不言寝不语之先生教诲。
只有小妹刘瑶毫无心事,只顾着挑剔今日饭菜如何,时而逗娘亲欢笑,时而捉弄面色冷峻的哥哥。
饭后刘氏夫妇在屋内忙碌,似乎是要收拾物件,刘瑶自不敢去打扰在家中积威甚重的父亲大人,只敢来找哥哥刘代。
刘代本在温书,见小妹今日主动前来,心中也是疑惑:母亲虽让这丫头平日里多跟自己认字读书,她却是从不上心,哪次不是母亲揪着过来的?
刘代正欲招呼她坐下,却见小妹并不理睬他,却是在他房间里翻找起来。
刘代疑惑不解,小妹今日是怎么了?以往来自己这满是墨水味的房间,都是恨不得把鼻子堵上的……
刘代不再多想,开口道:“今日可是有什么要认的字?”
刘瑶不理他,只是自顾自找着什么。
刘代过去将妹妹即将翻开的木匣按住,开口道:“刘瑶,你干什么?”
刘瑶见状,便去书案旁坐下,提笔在哥哥的功课上就是一通乱画,却依旧是不理睬刘代。
刘代却也不恼火自家妹妹,向前温声问道:“可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刘瑶皱眉,却是下笔不停,终于,等她摆弄够了,才开口道:“刘代,你们三个是不是打算把我嫁出去了?”
刘代愕然,自家妹妹这是哪根筋搭错了,眼看着战事将起,自家人赶着逃命都来不及,哪有心思管这些事?
“要真想把我嫁出去,好让家里少张吃饭的嘴,你们就痛快点。”刘瑶把笔扔在桌子上,气鼓鼓地道:“这几天你们一家人都不理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代顿时乐了,一日疲劳和满心忧虑都散了大半,他却不与小妹说实话,打趣道:“城西戴家那个喜欢流口水的胖子,比咱俩还小半岁那个,你还记得吗?”
刘瑶一脸嫌弃,道:“记得啊,小时候你也没少捉弄人家。”
刘代继续道:“他家上门提亲了,出这个数的彩礼。”刘代伸出五根手指头,还不忘谨慎地四处张望,好像生怕被父亲母亲发现了。
刘瑶听言顿时花容失色,她急地快要哭出来,哽咽道:“我看爹娘这几日不肯与我说话,就知他们肯定没找到什么好人家,可为什么非要选那个小傻子啊……”
刘代见她还没哭出来,就决定再加一把火:“小妹啊,你怎么能这样想。戴家再怎么说祖上也是出过公爷的,如今也是家大业大,多少人家的姑娘都争着抢着要进门……小妹啊,你瞪我做甚,我和爹娘可不是为了那五千两彩礼,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刘瑶再听不下去,推开这个在一旁假惺惺说为了她好的哥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屋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