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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相亲的事儿跟胡纪伟说了,他表情认真地看着我说:“你看看这事儿办的,不来见我有什么大不了的,叫你去相亲你咋不去呢?”我闷闷的说:“不想去。”不曾想他上一秒还一本正经的样子,下一秒就恢复了本来面目,贱兮兮地笑着说:“那女的长得咋样儿?”我无奈的说:“不咋样儿。”其实,跟第一次相亲一样,我压根儿就没记住对方长什么样子。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我用公用电话往家里打了电话,跟母亲说不用再去女方那边了,这次相亲就这么算了。本以为会惹得母亲发火,没想到她只是说知道了,问了我不回家住哪儿、还有没有别的事儿就挂了电话;这让我如释重负的同时,突然间感觉自己长大了,意识到有些事情自己是可以做主的,父亲和母亲并不会过多的干涉。
母亲问我住哪里,我跟她说胡纪伟有住的地方;事实却是,我和胡纪伟去网吧待了一夜,他听歌、打游戏、找人聊天,我不知道干什么,就无聊的看了一夜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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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参与进去,我才知道过年的时候相亲有多么的热闹,如果说春节期间的相亲是一顿丰盛的大餐,那么年前那两次相亲与之相比,简直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那年的春节,是我迄今为止、极有可能也是这辈子最忙碌的一个春节,从初二到初五,我每天不是在相亲,就是在赶去相亲的路上,常常一场相亲还没有结束,下一场甚至下两场就已经安排好了,想停下来喘口气儿都做不到:初二见了三个女孩子,初三见了五个,初四见了四个,初五的中午我酒喝多了吐的一塌糊涂,下午假装睡了个天昏地暗哪儿也没去,上午还是没能躲掉的去见了两个。这么紧张的安排当然很累,而且是身心俱疲的那种累,不过好处也很明显,饶是腼腆木讷如我,到了初三就已经差不多进入了状态,尽管依旧做不到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但是至少不再像年前那样不知所措有嘴没舌、开始变得淡定从容应对自如了。
初三是范鸟的生日,那天上午我见了两个女孩子,见第二个跑的着实比较远,蹬了四五十分钟的自行车才到女方家里,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态都崩了。然后在快到村口的时候,母亲停下来接了个电话,父亲等她挂断电话之后立刻问道:“谁呀?”母亲习惯性地看着手机屏幕(她接完电话总是有个盯着手机屏幕看一会儿的小动作)说:“咱二嫂。”父亲笑着猜测说:“给李伟说媒么?”母亲先是收起手机,然后点头说:“嗯。咱二嫂说倩倩今年也正在说媒,叫李伟下午过去见见。”我顿时精神一振,难以置信的忍不住问道:“许霞的女儿?”许霞是我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她的大女儿倩倩是我的小学同学;虽然小学的时候倩倩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印象,但是我却清楚的记得她初中的时候长什么样子。等到母亲点头确认之后,我突然间也是第一次对相亲产生了期待,原因很简单,我不仅在喜欢李苹的时候喜欢过范鸟,在喜欢陶东芝的时候同样喜欢过别的女孩子——也不多,就三个——倩倩正是其中之一。
得知要跟倩倩相亲,我觉得接下来就没必要再瞎跑了,不是认为自己和倩倩的亲事一定能成,而是知道了即将见到一个自己喜欢过的女孩子,没心思去见别的人了;可是吃过饭二妗子又打了个电话让我们晚点儿再过去,说倩倩去走亲戚了不在家,父亲和母亲让先去别处继续见,我的想法不好说出来,只能跟着去,结果去见了一个还没完,回到家里很快又有媒人找上门来,只能无奈的又去见了一个。
等到再次回到家里,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二妗子却一直没有再打电话过来,我的心也就悬了起来,担心自己和倩倩的相亲出什么意外;直到太阳落了下去,接到了二妗子打来的电话,说倩倩回去了,让我们马上过去,我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二妗子找的她家的一个邻居当的媒人,赶去之后是那个姥姥带着我们去的许老师家。
大人们都认识,见了面自然是一番热络的寒暄,都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才一转眼两个小孩儿就都长这么大了。
见到倩倩,她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当初我喜欢的模样;虽然对她的喜欢不及对李苹的心动来得强烈,但那种喜欢却是我见其他相亲对象从未有过的。
倩倩问我还记不记得她,我说当然记得啊,小学同班了好几年呢,初中没在一个班里待过,也还经常在学校里看到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她;接下来就是彼此询问对方这几年在干什么、过了年打算去哪里之类的闲聊,聊的时间不算长,不过却很愉快。
见完面去了二舅家里,二妗子当着几个亲戚的面问我说:“咋样啊?”我有些害臊却毫不犹豫地点头说:“中!”那是我第一次在相亲后十分干脆的给出肯定的回答,倒不是之前见到的几个女孩子不好,相反的,初二和初三那两天见到的女孩子都还不错,甚至有三四个长得挺好看的,也有人让媒人捎话问我的想法,可是我始终没敢直接说“中”,不是看不上人家,着实是第二次相亲的教训太深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自己做出的决定太草率。二妗子笑着说:“我看也中,倩倩有那么高,长得也好看,有啥相不中的?”表姐灵杰笑着说:“李伟长得也不赖啊,李伟哪儿个长得赖了?”二妗子没好气地看着她说:“你看看!我说倩倩长得好看,我说李伟长得赖了吗?”被二妗子找来当媒人的那个姥姥说:“那这个媒说的顺当,我看倩倩也挺高兴的。”姥姥从屋里出来说:“谁说媒啊?”表姐很大声的跟她说:“李伟!”姥姥看着表姐说:“李伟跟谁啊?”母亲无奈地叹气说:“耳朵聋,还好打听事儿!”表姐还是很大声的说:“倩倩!”姥姥点头说:“那中。见了么?”表姐说:“见了!李伟说中!”姥姥笑了说:“小时候他俩还放一个小车子(婴儿车)里边,(用手比划着)就这么大一点儿。”母亲没好气地说:“那都啥时候的事儿了!”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还真挺想知道的,可惜那么小时候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
晚上,我给范鸟打了个电话,除了祝她生日快乐,还跟她说我相亲见到了一个小学同学,感觉挺不错的;她说那就好,问我过了年打算去哪儿,什么时候走,我说跟我表叔去广东,什么时候走还不确定;正如她后来在信里说的那样,那次通话她的话还是不多,别的就没有说什么了。
见到倩倩之前,我就不想去见其他人了,见到她之后,我就更不想再见其他人了。
初四早上,母亲跟我说上午要去哪里相亲,我直接说不想去,她十分生气的说:“你这事儿还没定下来呢!你不想见了,人家那边儿还见着呢,万一人家见到比你更合适的,你怎么办?”我没想过我怎么办,可是我真不觉得相亲是多么紧急的事情,毕竟我才刚满二十周岁,我有时间等;她当然也有她着急的理由,按照家乡的传统我虚岁已经二十二岁了,有些人二十二岁的时候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由不得她不为我感到着急;这就是我和她之间最大的分歧。
上午去见了两个,父亲和母亲问我怎么样,我直接说不行;在见到倩倩之前,我或许还会稍稍过脑子想想,见到她之后,实在没什么好想的了。
我的想法都写在脸上,父亲和母亲当然能看得出来;回到家里,父亲对母亲说:“给咱二嫂打个电话叫咱婶子过去问问。”母亲恼火的说:“问有用吗?”父亲无奈的说:“没用也得问啊,你看看他这样子!”母亲看着我那应该是一副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样子,窝火而又无奈的跟我商量说:“问是问,下午要是有人来说媒,你还是得去!”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去就去吧,你喜欢就好。
下午去见了两个,如同上午那般,见过之后,一问我的意思我就直接说不行,母亲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阴沉;其实我的心情也并不比她好,整个下午都没有收到二妗子传来的消息,有很多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是在相亲中让媒人去问却没有传来消息,通常都意味着对方给的是坏消息。
初五上午,劳而无功的相亲还在继续,当然,我也不想劳而有功。
中午,二舅的儿子、大表弟留可去了我家。
进到屋里点上了烟坐下,母亲问留可说:“倩倩的媒说好了吗?”留可想了想说:“还没有吧,好像还在见。她跟你们咋说的?”母亲笑了说:“打电话叫超峰他妈去问问就没信儿了,你妈没往这边打电话。”留可吸了口烟说:“那没信儿了能不是没相中?她见她的,咱该见也接着见嘛。”母亲表情不善的看了看我说:“他还不想见了呢。”留可看着我笑了说:“那咋不想见了呢?”我顿时有些来气,却只是吸着烟避开了他的目光没吱声:他还好意思问我,我当时是什么德性,一年前的同一天他在我家里就是什么样的德性,二妗子打电话让母亲叫他少喝点儿酒,说他下午还要去相亲,他说该咋喝咋喝,母亲说喝多了还咋去相亲,他说去不去都中,硬是跟我和杰众喝了两斤半左右的白酒,要不是母亲拦着,看他那架势还会喝下去,结果他也不比我和杰众喝的多,我和杰众屁事儿没有,他却吐的一塌糊涂,睡了大半个下午,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去。父亲说:“就是啊,她见她的,咱也接着见啊。她相中咱,咱也相中她;她相不中咱,咱坚决相不中她!我就不信见了这么多就没有一个比她好的。”我难得的吐露心声说:“见了这么多,其他的我都没看上,就看上她了!”父亲看着我说:“问题是她没看上你,你看上她了也没用啊。”我苦涩的笑着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我知道啊,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可是再经历一次,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坦然接受。所以,吃饭的时候我喝多了,头脑很清醒,却吐的一塌糊涂。
吐完之后,我回到屋里刚躺下,就有人上门说要给我说媒,母亲说下午去不了、我喝多了,把来人一送走就跟父亲说咋办吧、愁人不愁人;我实在挺无奈的,可心里却没有半点儿的愧疚:我只是想找一个喜欢的人陪自己过下半辈子,我没错;她喜欢担心就让她去担心好了,她怎么想我管不了;总不能拿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去迁就她吧?
初六上午只见了一个,那个女孩刚从一高毕业,得知我也刚毕业,就问我是哪个高中的,我说是北院的,她说她经常去北院玩,怎么没见过我,我说我也经常去一高,我也没见过她;当时还有几个男孩子在场,可能是她的堂表兄弟,也可能是她邻居家的同龄人,他们问我抽不抽烟,我说抽啊,就是抽的比较少——我之前抽烟确实不多,只是偶尔抽一根,甚至很少买烟,不过相亲那几天其实抽的挺凶的——他们就拿烟给我,我说不抽了,在办正事儿呢,他们说不用怕影响形象,没事儿的,我只好接了烟,不过任由他们怎么劝说,到最后也还是没点上。
那个女孩跟表妗子同村,从她家里出去刚好碰见表妗子;母亲向表妗子打听女孩的情况,表妗子说中,比我年前见到的那个好;我一直觉得表妗子做事有点儿不靠谱,不过却不能不承认她当时说的那几句话还是很靠谱的。
回家的路上,母亲问我感觉这个怎么样,我感觉还好,至少在见到的所有陌生的女孩子当中,跟那个女孩是最聊的来的,不过也没敢轻易给出结论,只是保守地回答说我感觉怎么样没用,先看人家怎么说吧。母亲说你妗子说人家家里有钱,她是想让你攀高门头,我跟你爸是咋想的吧,找个跟咱家庭条件差不多的就行了,人家家庭条件太好,怕娶回来你会受气。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没说话:我受气?不存在的;我看上去像个面团,谁都可以拿捏,实际上却外圆内方,有很多清晰的底线,如果形势比人强,我的底线也可以放低一些,可是等到我受够了,碰我底线的人就会知道我究竟有多方,不仅方,而且方到全身上下都是尖刺。
回到家里,整个上午就再没有媒人找上门来。母亲一方面忧心忡忡,担心接下来就没人给我说媒了,另一方面想要借题发挥,问我到底是什么想法;我说我没什么想法;她就十分烦躁地说出了可能在心里窝了很久的想法:“一问你就这个样子!别人一听要去相亲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你可倒好,从一开始你就不想去。你是不是跟那个姓范的小妮儿都说好了?你们要真说的有话,咱就不见了,找人到她家说(媒)去,给你们定下来。”——接到范鸟打来的电话之后,她向我打听过范鸟,仅凭我含糊其辞的只言片语,就准确的推测出了范鸟是哪个村的,甚至猜出了范鸟是谁的女儿(猜的对不对我不知道,反正她那一代人对周边的村子很了解,详细到每个村子有多少人家、每户人家姓什么叫什么有几个孩子都清清楚楚)——我不禁有些心动,可是一想到范鸟还在上学就断了念想,无奈的说:“没有。”母亲恼火的说:“没有你咋不想见呢?”我底气十足的说:“我没说不想见啊。”母亲顿时哑火了——我想见好像也没人来说了——便十分忧愁的说:“今年要是定不下来咋办?”我笑了说:“定不下来就定不下来,能咋办?”母亲叹气说:“那还真是,定不下来谁也没办法。”
下午,还是没人上门说媒,倒是上午见到的那个女孩找媒人传话说她初九要跟家里人去上海,走之前想跟我再见一面;母亲说她初九走,今年肯定是定不下来了,再见一面也没什么用,就跟媒人说不见了;我虽然对那个女孩有些好感,却也没有说什么。
难得闲了一个下午,我就给范鸟写了封信,把自己那几天的惨痛经历告诉了她,连母亲病急乱投医的说要找人去她家里说媒都没漏下,最后说可能再过几天就要出去打工了,劳动节的时候会给她打电话,让她代我向李苹问好。
初七突然就没有媒人再上门了,父亲和母亲都担心透了,我却是骤然放松了下来:熬了这么久总算熬到头了,至于明年怎样,明年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给范鸟的信还没有寄,闲着没事可做,我就忍不住不要脸的给李苹也写了封信。
那封信上先是说我最近这几天挺烦的,相亲见了很多我只看上一个人家还没看上我,还是这么倒霉;接着跟她说了我发现的那个小秘密,就是她的名字和老婆的汉语拼音首字母都是LP,提醒她如果有人称呼她为LP,要想清楚了再应,别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的老婆;然后说了我对爱情的渴望,声称自己不会屈从周围的压力,就算沦为别人眼中的异类,也绝不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最后说我对异性的感情,往往徘徊在爱情和友情之间,对她是如此,对范鸟也是一样,基于对真爱的渴望,我孤注一掷的选择了向她表白,结果却输得一塌糊涂,直到上次见到她,才发现自己对她的爱情的一面已经淡化了(事实上并没有淡化,当时我最喜欢的人还是她,只是知道自己没希望了,放弃了),我也想过选择范鸟,可是我不敢赌了,我怕给友情蒙上阴影,更怕会影响范鸟的前程;结尾处让她替我保密,说有机会再跟她联系。
写好信之后,我把两封信分别给范鸟和李苹寄了过去。
初八早上还是没有媒人上门,父亲和母亲似乎认命了,吃过早饭就带着我去了地里给小麦打农药。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邻村的全喜骑着摩托车找了过去,问我的媒说好了没有,我说还没有,他就让我们马上跟他去见一个,母亲看了看时间说下午再去呢,都快该吃饭了,他说是北边那个村子的,几分钟就到了还等什么下午,中午不想回来留在那里吃饭都行(他老婆是北边那个村子的),母亲说那也得先回家去换身衣服啊,他让我们赶紧回去换,他在北边的村口等着。
回家换了衣服,我们刚出村口碰见了邻居家一个教学的奶奶,那个奶奶问我们干什么去,母亲说去相亲,北边山虎的女儿,问那个奶奶认不认识,那个奶奶说好像叫海菊吧,小时候长得挺好的一个女孩,不过好多年没见过了,让我们过去看看。
也许是那个奶奶说的“长得挺好”拉高了我的期望值,见到海菊的时候我是有些失望的,微胖,个子不高,长得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敷衍着聊了几句就没再往下说了,她起身离开,我也立刻就走,她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
回家的路上,父亲接了个电话,母亲问他是谁打的,他说是他舅要给我说媒,问我去不去,我算是豁出去了,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去,他就跟舅姥爷说我们下午过去。
舅姥爷带我们去见的那个女孩,除了丑,我就再没有留下任何印象;我可以十分肯定的说,相亲见到那么多女孩子,论长相,她绝对是最差的。
父亲显然也看不上那个女孩,回家的路上忿忿不平的说:“也不看看啥样的就给李伟说,别说李伟看不上,就算看上了我也不同意!”他不同意当然最好,如果他逼我跟那个女孩定亲,结婚之前我铁定离家出走,至于让我跟那个女孩结婚,不可能,死都不可能。
我以为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人来说媒,那就接着见,没人再来说媒,接下来也就消停了。可是回到家里父亲和母亲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开始问我上午见到的那个怎么样,我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不行;母亲说又是这样,你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想法,也要考虑人家是怎么想的;我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如果我没看上,人家的想法关我什么事?父亲劝我说我们也想给你挑个好的,可人家也得看上咱们呀,我跟你妈是咋想的吧,找个差不多的、你带出去不给你丢人就行了,上午见的那个可以了,按我的眼光看,这几天见了这么多,就没一个比她长得好的。我丝毫不为所动:你就是把她夸出花儿来,我也还是不喜欢。母亲气急败坏,就差动手揍我了。父亲犹豫了一下说,可是这样啊,这还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呢,杰众年龄也不小了,明年也该说媒了,你这边儿定不下来,别人也不好给他说,你还会影响到他呢。母亲如梦初醒似的附和说就是呀,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的今年不定下来,杰众咋办?我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内心挣扎了几秒钟,根本没有多想就绝望的点头说那就定吧。母亲瞬间换了脸色,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提醒我说,真定下来可就不能反悔了,别人丢的起那个钱,咱家可丢不起;按照家乡的习俗,定亲时男方要给女方一笔礼金,如果女方反悔,会把礼金退还给男方,如果男方反悔,礼金是不退的;当时的礼金一般是六千六和八千八,我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加一起也只花了不到一万五千块钱,定亲的礼金对我家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连感情都不要了,你却还在跟我谈钱,不过已经完全放弃了底线,再退一步也无所谓,为了能够让她安心,就认真的说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了。母亲这才笑了说你倒是同意了,人家那边儿还不知道怎么说呢。我忍不住笑了:嗯,这是我同意了,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我有的选吗?那边儿不同意?不同意才好!那就怪不到我头上了吧?
人倒霉真的喝凉水都塞牙,想什么什么不成,怕什么偏偏来什么;父亲找全喜去问那边儿的想法,初九等了一整个白天都没有消息,我还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没想到天都黑了全喜还是找上了门来,按照那边儿的意思,三言两语就跟母亲把这门亲事商量好了:初十让我和海菊去县城买东西,十二压贴(定亲)。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我十分确定自己并不喜欢海菊,对跟她定亲也越想越不甘心,可是真的等到了这样的结果,性格中根深蒂固的随遇而安却在最不该起作用的时候起了作用:就这么地吧,顺其自然。
我和海菊不熟,所以去县城买东西两边儿找了人跟着,我这边儿找的是婶子,她那边儿找的是她堂嫂;去之前母亲交给我五千块钱,怕不够花还让婶子带了三千块钱备用,结果她的担心有些多余,海菊只买了一条白金项链、一个很小的红宝石吊坠、还有一套衣服和一双鞋子,总共也只花了两三千块钱;听婶子说,其实当时海菊是还想要别的东西的,可是她堂嫂跟她说第一次出来就要太多东西不好,把她劝住了;至于海菊给我买的什么,好像是一套衣服、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吧,我记不清了。
接下来的压贴定亲,完全是父亲和母亲操持的,我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只知道给海菊拿了八千八百块钱礼金,别的还准备了什么就不清楚了,也不清楚定亲具体是怎么定的;是的,我和海菊只见了两面,就把亲事定了下来。
在定亲的当天晚上,海菊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给她买个手机,好方便接下来跟我联系,我不禁有些手足失措,好在母亲就在旁边,问我什么事,我说她想买个手机,母亲嫌弃的说买吧,问问她得多少钱,我就跟海菊说好,问她买手机要多少钱,她说她想买个她姐买的那样的,她姐买的一千四,我跟母亲说得一千四,母亲更加嫌弃的说给她买,我问海菊买手机什么时候去,她说就明天吧,让我吃过早饭在村口的桥头等她。
第二天上午,海菊是让她堂姐跟着去的,我见到她们没什么说的,就只是跟在旁边听她们闲聊,买手机的时候也是她们跟柜台磨价格,我只是在旁边等着付钱,最后她们把那部屏幕很小的彩屏诺基亚的价格从一千四讲成了一千三百八;买了手机,海菊说还要买个手机卡,我有点儿畏畏缩缩的问买手机卡得多少钱——不是怕花钱,而是母亲给我带的钱买了手机还剩一百二,加上我攒的一点儿私房钱,我身上也只有不到两百块钱了,实在是心里没底——她堂姐有些嫌弃的说花不了几个钱,几十块钱就够了,我如释重负说那就买吧,然后就花六十块钱给刚买的手机办了个号。
下午回到家里,父亲问我花了多少钱,我说还剩六十,他笑着说花的真干净啊,准备了一万五千块钱,还真就全用光了,我十分混蛋的说你不是钱憋的了么——对于他逼我跟海菊定亲,我心里还是有气的——他猛然变了脸色说我就是钱憋的了,这个钱花出去了我高兴,我没再说话:你高兴就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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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想往事的时候,即使觉得当时脑袋肯定被驴踢了,我也不觉得做出的决定有什么好后悔的,然而每次想起点头同意跟海菊定亲,我都十分后悔,甚至感到绝望;我曾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当时自己能自私一点儿、想法能坚定一点儿,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现在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得出的答案是肯定会,可惜现实中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