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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若何难得正儿八经地步行出门。
街上没什么绿化，路面吸了热量，活像个烤炉，炽热得靠近地面的空气争相逃开。阳光打在行人的遮阳伞上，不消一会伞面便滚烫起来，这鬼天气，正常人若不打伞，根本遭不住。
奈若何不是人，高温天气与祂无关。不打伞的祂像是在大太阳底下作威作福。旁人见了甚奇之，当祂逞能，可细看发现，祂不但神色闲适，而且是真的一滴汗都不流啊！于是看向祂的目光里除了探究，又多了几分羡慕。
奈若何向来喜欢没有目的地走走停停，一些在其他人眼里再寻常不过的东西，都能被祂当成新鲜玩意，无厘头地摆弄上一番。这会祂手上把玩着一片蔫绿的叶子，祂路过的几丛灌木丛毫无例外地被祂挨个揪了个遍。
“你莫多手多脚乱摘东西！”身后有小孩见奈若何动作，觉得好玩，想有样学样，被家长呵斥了一句，遂成了缩头乌龟，只有小眼神瞟着奈若何，有不服有好奇。奈若何没回头，把树叶在手里揉碎了，往路边一丢，“噼里啪啦”的，是细小硬质物坠地的声音。倘若细看，地面还有转瞬即逝的水渍。
奈若何拍拍手，将手上的冰粒抖落干净。祂漫无目的地四处晃悠，只是这会太阳蒸得四处着实没什么人气。奈若何很无聊地摇摇头，蹦着走了几下，决定去骚扰郑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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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乔光这会正在自己的工位上摸鱼。办公室的空调很凉快，将室内的温度与室外分隔开来。他拿着本《门将之死》聚精会神地看着，反正也没人会管他们在作甚。指尖划过纸面，书本随着他翻页的动作摩挲发声，郑乔光彻底沉浸在书本的世界之中，以至于有只冰凉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都没发现。
肩膀上重力的变化没能引起郑乔光的注意，但温度可以。那只手的温度比空调温度都要低，很快就隔着布料将寒意传递到了皮肤上。他被刺了个激灵，扭头去看手的主人，正是奈若何。祂站在郑乔光身后，正探着头去看书上的内容，瞧得正津津有味。奈若何看书速度很快，看完了两面书页没动静，祂还反客为主地看向一脸见了鬼的郑乔光：“怎么不翻页了？”
郑乔光一把拍开祂的手：“你来作甚？”
“无聊，四处逛逛。”奈若何大大咧咧地拉了一把空置的转椅坐下。
郑乔光把书倒扣在桌面上，白色封面上的绿色细长条人影被拗得弯曲。奈若何见了，将书拿在手上，又凭空抓了条白色丝带夹进去作书签，合上，平整地放好，“这书是你上回来借的吧？赶紧看完，店里这两天也有人问这本书。”
“好——”郑乔光应得敷衍，手上却又诚实地把书翻开继续看了。他把丝带扔给奈若何，奈若何没接，而那丝带溶解在了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祂扫了一眼书的页码，是第63页，书里的主人公正在想方设法地逃避现实。
办公室里人少，二人交谈的动静也不大，但还是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只不过他们也就是抬头看一眼，见怪不怪了，以前奈若何也没少来叨扰，何况部门有时候也会和祂有合作。不过部门里有新人，先前没见过奈若何，没忍住偷瞄了祂几眼，觉得甚是惊为天人。
奈若何没管。祂坐在转椅上，很幼稚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转轴旋转，发出轻微的秃噜声。祂的头发也跟着在空中画出漂亮的银灰色弧线。郑乔光被吵得烦，“啧”了一下，脚蹬上祂的转椅，用力，奈若何便连人带椅咕噜咕噜地滑开了一段距离。祂也不计较，拉住办公桌的边沿停住，又开始转了。郑乔光转了个身，背对着奈若何。
奈若何转了一会，觉得没意思，起身便要走。祂也不晕，走的仍是直线，丝质衣服的下摆跟着祂的腿部动作摇着。
“慢走不送。”郑乔光头也不抬。
奈若何却突然一阵眩晕，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头上。眼前蒙上了一层白雾，祂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紧随而来的是轻度的呼吸不顺，面上更是冷汗涔涔。祂伸手去扶桌子，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搭在桌上软塌塌的，发不了力，手掌滑了一下，在桌面上留下一层水雾。奈若何揉了揉眼睛，却揉不散那层白雾。
“您还好吗？”桌子对面的陈寰洲注意到祂的异状，郑乔光闻言也跟着抬头，目光有些探询。
奈若何朝她摆摆手，深呼吸了几下，而后身形瞬间从办公室里消失了。
陈寰洲目瞪口呆。她若有所觉地去看郑乔光，发现原地只剩下了一把空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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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没事吧？”郑乔光捏着书背蹲在办公大楼的天台上，一句话的腔调被他拿捏得百转千回阴阳怪气。他扭头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奈若何，后者的脸上满是液体，不知是汗还是泪。
奈若何没回答。祂现在的感觉很不好，像是头被按在昏暗的水底，看不见，听不清，郑乔光的话到了耳边只剩下阵阵嗡嗡声。脑子也因为缺氧混沌着，运转迟缓得无法思考。胸口传来揪心般的疼痛，像是旧时光的利剑刺穿了心脏。那些祂记不住的和不愿记住的记忆，半透明走马灯般围绕着奈若何，虚幻与现实交叠，让奈若何分不清日月。祂扼住自己的喉咙，试图用窒息感来遏制这种恍惚。
郑乔光看不下去。他给奈若何顺了一下背，又掰开祂喉咙上的五指：“怎么回事？”
奈若何有些虚脱，这会倒是很顺从了，任由郑乔光动作：“老毛病了。”声音低哑。
“低血糖？”郑乔光说完，觉得这种假设放在奈若何身上有点荒谬。
“我是不是得应景一点晕过去？”奈若何这会有力气开玩笑了。祂站了起来，重心不稳，趔趄了一下，郑乔光眼疾手快扶要去扶祂，却扑空了。奈若何又不见了。
郑乔光有瞬间的茫然，自觉无语。他顺着气息追踪了一下，敢情人家这会已经回到了芥子了。反正奈若何出事也是要部门处理，他干脆借机去芥子摸鱼得了。这么想着，他的身影也从楼顶消失了，而后出现在了芥子的后院里。
落地的一瞬一个黑影扑了过来，力道不大，郑乔光正好接住。毛茸茸的一团，郑乔光低头一看，是那只黑猫，它舔舔毛，看起来巴适得很。
但院里的花花草草就不这么想了：墙边的竹子身上多了几道抓痕，本该待在石台上的陶土花盆此刻正趴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的，里边土结块的散沙的跟着乱铺，露出植物的根部。更别提花圃里的兰花太阳花牵牛花，被扒拉得一片凋败惨淡，插在土里围着花圃的X形木栏杆也跟着东倒西歪。
而罪魁祸首躺在他怀里，若无其事地抬脚舔毛。
郑乔光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猫，若有所思的看向奈若何。祂此刻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只是身上又多了些抓痕，显得有些狼狈。
奈若何无可奈何地朝他摊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