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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多恨,才能亲手让挚爱之人魂飞魄散,将他灭于世间?抑或是为了三界大道,甘愿舍弃背叛仙族的袍泽?
是谁坏了规矩,乱了道法。一听如此凄凉的故事竟是这般凉薄的结局,李煜心底发堵,不是滋味,一时胸口阴闷地隐痛起来。五万多年前李煜前身为了聚魂成形,强行服用《九曲神照经》禁典中三味真火淬炼而成的至阴至寒的九转还魂丹,丹毒侵入魂体,以致每一世都带上了白内障眼疾和龅牙这个老毛病。
惜福吧,他这样在地府底层求生的散魂也能轮回转世,本来就是天大的福分,至少比那个丧生在七星剑下魂飞魄散的云曜仙君要好得多。
死都死了,不过是应个景做给世人看罢了。李煜自嘲一笑,心底却可惜那段数万年前的往事,仍是忍不住朝星河镜中望了一眼。这一看,眼神微微凝住。
桃树下白发道者满脸笑容,神采奕奕地正好转头朝水镜外的方向望来。白衣玉冠,锦绣容颜,都不及他眼中淡漠得寂灭的瞳色让人震撼。极深又好像极浅,盛满世间又仿似毫不留念,矛盾得让人难以直视。
李煜随意一望,心虚地转过了头。满是疑问的声音在奈河桥上响起。“真的吗?如果真的,我怎么会亲手让他魂飞魄散化为劫灰?
李煜大惊失色,顿时急了,心底有些疲懒,从桥梁上跳下,径直走到桥尾处,稍微打量了下周围,抬手朝长舌鬼君伸去:“快点把孟婆汤给我,我喝完好赶着上路,你可别耽误我享受富贵荣华的好日子!”
长舌鬼君早就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心里烦得很,手一挥,桌上的碧碗里出现半碗香气四溢的八味药引淬炼熬制而成的岐黄汤水,此汤具有消除记忆的神奇功效,这种神奇的饮品被称为地府神汤。长舌鬼君半点不含糊,没好气地道:“孟婆汤没有,只有八味岐黄汤,快点喝吧,喝了快点走,走吧走吧,走了清净。”
李煜笑眯眯端起碗将汤一饮而尽。突然摇摇头,不对呀!心里满是疑惑,奈河桥上,熬汤的不应该是孟婆?长舌鬼君打趣他,“全年无休的孟婆休年假了,你是个有福的鬼。啧啧,让我瞧瞧,凡是经历过血水侵蚀和万鬼欺凌的魂魄会更加稳固,那些仙君在仙界修炼的魂魄也不及你浑厚。”
修仙修神修妖修魔,修的就是灵魂的强大,李煜这般奇妙生死轮回,当真比修真界更靠谱。
李煜藏起眸中的狡黠,一派大气的模样,手负于身后挑着下巴挑衅长舌鬼君:“唐虞,我想通了,不求什么富贵权柄,只想平平凡凡做一世人。你不是整日夸说自己是鬼界最厉害的鬼君,可有办法替我封住千年轮回的记忆,让我再做鬼时不再记起?”
长舌鬼君摸着下巴,颇为不信:“你真想这么做?你可别忘了,你每一世转世为人时虽不记得过往,但千年的历练烙印进灵魂,才会在无形中让你的每一世都平安富贵,成人上之人!一旦清洗所有记忆,你可就沦落成一只普通的鬼了。你以后的转世人生都会平凡无奇。当年你不是跪在冥王殿前念着喊着要权势、要地位吗?”
“不要了不要了,都是些俗物。”李煜连连摆手,心底却在翻白眼。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长舌鬼君毕竟是他魂归地府唯一能抱的大腿。
“好吧,看在你和夜华千年交情的份上,我帮你一回。”
随着鬼君的手势,碧绿的咒文缓缓出现在半空,伴着愈加清晰的符咒,忘川中沉睡的鬼魂被惊醒,掀起惊天巨浪,整个奈河桥突然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甚至这股子骇人的气势和震动急速朝外浑圆散开,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蔓延到整座地府,奇异神秘的火红神力自忘川上空突兀而起,冲破地府直入天际。李煜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晃动的石桥,又瞅瞅忘川上空的巨浪,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唐虞,我只是投个胎,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投个胎把鬼界的奈河桥都给毁了,她会不会被鬼王抓回去剥皮抽筋,在油锅里囫囵着煎炸。长舌鬼君掏掏耳朵,看着面上冷静沉稳实则心里咆哮怒吼的李煜,挑了挑下巴朝河里望了望:“跳下去吧,保你心想事成。”
李煜为了顾念自己的小命,一脸狐疑:“不用喝岐黄迷魂汤水?”
“不用。取一碗忘川河的水配制一剂药引再加一些乱七八糟的辛酸苦辣咸五味泪水淬炼熬制就行。投胎的鬼魂大多数喝的汤都是掺过水分的。以前孟婆在任的时候兢兢业业,熬制汤水得配制八味中药药引再加一份三观正的良心,现在地府物价多贵呀,药引暴涨的离谱。在这种情况下,想知道正品孟婆汤是如何熬制而成的吗?神奇药引秘制熬汤的配方如下,取曼陀罗花的种子,忘忧草的根茎,彼岸花的叶片,虞美人的花苗,白鹤芋的银苞,水晶兰的肉茎,卡萨布兰卡的花瓣,罂粟花的果囊等八味药引再加一勺血水侵蚀和万鬼欺凌的魂魄。”当差不易的长舌鬼君说完,摆摆手,一向疲懒的李煜眼底隐有卓然之意,心底暗喜,一脚踩上桥梁,正准备慷慨就义,迎接平凡庸俗的下一世,哪知悬在半空中又被鬼君唤住。
南唐后主李煜被宋太宗赐死后,他心中不忿,本该魂归地府,六道轮回,转世投胎,怎料一纸诉状投到酆都北阴大帝处,阎王大惑,又去查探了一番生死簿,发现李煜这厮阳寿未尽,径自闯入阴曹地府,这就古怪了。
阎王特命判官崔钰唤宋太祖赵匡胤前来问话,赵匡胤疑心自己当年是被这昏君谋害了顶替了身份,做了大宋第二代国君。尘俗就此断绝,心中未免耿耿于怀。这才决心怂恿李煜的冤魂上天去天庭告御状。
魂魄禀覆,冤大仇深,血书汗衫顶香盆。
年曾许舍,玄门还愿,庶免其祸速抽身。
问其缘故,讫俵与众,皇城金殿尽除名。
日月轮回,寒暑交替,天地造化妙无穷。
这李煜不愧为南唐词帝,有名的才子,做的诗词连太白金星李长庚见了都树大拇指。
李煜讲完自己的遭遇以后,他还从袖口里掏出一卷纸,上头密密麻麻写着好多字。李长庚看完这一篇长长的诉状,心中暗暗纳闷。赵光义他熟悉得很,天庭两次做官都是他引荐的,没想到入了沉沦还能有这等隐情。太白金星呵呵一笑,对李煜道:“赵光义这小子犯了事,已经被辽军围困于幽州,这你知道吧?”
李煜连忙摇头:“我也不要他如何,只想自家重新拜入仙人门下,化去横骨,从头修行,把这几十年平白丢了的光阴补回来。人间区区几十载,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君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注天人之内?求仙师给个公道,求仙师给个公道!”说到最后,李煜双目含泪,连连作揖。
其实就算天庭批准,鬼魂转世成人,再从人再转为修仙,也是千难万难。不过李长庚见他面容枯槁,不忍说破,只含糊道:“待我查实之后,会尽快通知你。你不要在这里熬着了。”李煜千恩万谢,哀婉悲痛地离了南天门。李长庚揣起李煜的诉状,辞别了王灵官,驾起仙鹤朝着自家洞府飞去。飞到一半,突然另一封传信送过来,是天庭的内部通报,说下界要天授礼法延祚,三足鼎立。太白金星是天庭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部长,拥有天庭人事任免权。太白金星负责天庭仙事组织的地方叫启明殿,太白金星也用神霄五雷法唤四值功曹、五方揭谛,六丁六甲陪同自个负责给凡人传话托梦,感化招募,解救劫主。
此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灵霄殿收到一封地府文书,说今有南唐后主一位,不幸陨难,此人才华横溢,一目重瞳,妥妥的圣人之相,择业方向也挺简单,做个诗,填个词,请天庭帮忙照拂,还附了酆都北阴大帝对玉皇的报告,酆都北阴大帝是阴间冥司主宰地狱的最高位神灵,玉皇大帝思索半天决定给酆都大帝卖个人情。
玉帝在文书下面画了一个先天太极,未置一词,直接转发给了启明殿。
李长庚端着文书揣摩了半天,那太极图熠熠生出紫气,确是玉帝亲笔批阅。只是阴、阳二鱼循环往复,忽上忽下,很难判断玉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还没等李长庚琢磨明白,太乙救苦天尊已经找上门来了,太乙救苦天尊也是惜才之人,说这件事玉皇大帝已委派由他跟启明殿对接。
现在三界都在热议有位圣徒要来天庭任职。这次来启明殿,是要跟李仙师讨论下一步的安排。李长庚顿时不乐意了,你都启动了才通知我,真把我当成下级啦?他打了个官腔:“您看玉帝刚刚有批示,启明殿正在参悟其中玄机。”天尊说:“如是我闻。这件事老君已经跟玉帝讲过,两位都很重视。”
天尊这句话讲得颇含机锋。“重视”这个词很含糊,同意也是重视,不同意也是重视,偏偏李长庚还不能去找玉帝和老君讨个明确指示。他瞥了那阴阳两鱼一眼,它们依旧暧昧地追着彼此的尾巴。他叹了口气,只好先应承下来。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转眼的事。李煜被天庭封为天罡星。天罡星虽然位列仙班,可心中的怨气未消,发誓要覆灭赵氏江山。
天上百日,人间百年。历史是有规律的,目前还没有那个朝代完全能够跳出历史周期律。终期之日,周而复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暴行和杀伐并非治国的根本,随着时间的推移,古今帝王皆是受上天之命临凡,归天后官复原职,加官晋爵,反之归天后要遭受严惩。西夏犯边,北辽虎踞,北宋修息,西夏,北辽,北宋三国打来打去最终被新晋崛起的北夷金国偷了家,史称靖康之耻!赵氏家族最终被紫微大帝削去顶上三花,封印于南赡部洲鄂斡江的天罡星所灭;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前世因,后世果,李煜降,南唐灭,金兵下,国门破,满江红,靖康耻。
道是宇宙世间万物变化的自然规律,世间万事万物都在遵循着历史周期率不断循环着,小到微小生物,大到天地宇宙,小到个人荣辱,大到王朝更替。北宋王朝的命运属实蹊跷,熟读历史的朋友应该知道,宋朝生活和现代生活有很多相似性——优雅和奢侈。宋朝宋徽宗时期的美学和经济达到了极致巅峰,当时的娱乐业也很优雅,即使在青楼,都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为媒介,市民阶级在诗情画意中汲取营养,达官显贵在温柔乡里陶醉美学。宋朝的市民阶层相对有钱,乞丐月收入轻松上万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重生活重享受。说实在的,宋朝的命运有点儿惋惜,被一个在审美和经济上弱于自身的野蛮民族所打败。按照佛家释迦牟尼的观点,轮回其实是量子轮回,信息层面的不一样导致我们变成不同的意识形态。佛教的轮回观点不是一个人的轮回,而是所有事物的轮回。历史舟车双轮碾压过的地方何尝不是一面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一面低调凝重,满是疮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