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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明镜高悬，天下臣服，仙人指路，乃天意也。”姚广孝双手作揖，但没有像其他大臣一样动不动就下跪，磕头。
“行啦！道衍兄，你这是干啥？”朱棣摆摆手，苦笑，“还是说说你那个仙人指路吧。”
“好吧。”姚广孝苦笑，“其实，这么些年贫僧隐居僧寺，晨钟暮鼓吃斋念佛。但是，废帝一事，始终是微臣的心头大患。可是，这么些年……”姚广孝没把话说完。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当着皇上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姚广孝摇头：微臣苦思冥想，百思不解。问题到底出在哪？
“……”朱棣连连颌首。姚广孝说的，也是他日思夜想的。
“那天，回来的路上，微臣还一直在琢磨这事，不知不觉糊里糊涂就被拦下了……”姚广孝回忆道。
准确地说，是乘坐的马车自动停下了。赶车的车夫使劲吆喝，驾辕的马就是蹬住四蹄不走，打也不管用。相反发出惊恐的嘶叫。
这一折腾，自然惊动了坐在车里的姚广孝。
一个拄着拐棍，七八十岁，穿着邋里邋遢的白胡子老头从旁边的斜坡下爬了上来。径自走到车前，一手执拐棍，另只手屈食指为礼，“道兄，慈悲。”
“福生无量天尊[注：1]。”姚广孝自己就是个妖僧，本来就对马车突然停滞不前，心生疑窦，眼瞅着坡下爬上来个邋里邋遢的白胡子老头，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待到老头口称道兄，姚广孝更加不淡定了。按说他坐在车轿里，外面应该看不见，可老头竟然……？姚广孝出家前，俗名天禧，字斯道。难不成老头不光会隔墙见物，而且还……；还有，老头俗家打扮，却屈食指为礼，姚广孝虽然是僧人，但三教九流都有来往。这可是道家最常见的见面礼节。姚广孝不敢怠慢，连忙掀开轿帘，拱手作揖，“道兄慈悲。”
姚广孝下得车来，依然拱手作揖：道兄，萍水相逢，有何赐教？
“道兄？赐教？”老头连连摇头摆手，摸摸肚子，点点姚广孝，哈哈大笑，“我老头子就是个讨吃的，荒郊野外走累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你有吃的没？”伸出脏兮兮干瘪的手，“给点垫巴垫巴[注：2]呗？中不[注：3]？”
姚广孝原以为是遇上高人了，可没想到老头竟是个要饭的。心里虽然嘀咕，但还是从车上包袱皮里拿出了仅剩的一个米饭团，双手捧给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夺过米饭团，仔细瞅瞅，又凑到鼻子跟闻闻，瞅瞅姚广孝：你就吃这个？
姚广孝点点头。姚广孝官拜少师，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算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但依然过着往昔的僧人生活：住的是寺院，吃的是素食；即便是奉旨外出公干，也是常常只吃随身带着的干粮，而且都是寻常百姓家的素食。
“……”白胡子老头点点头。但并没有着急吃，而是将饭团揣进了袖筒里。然后又伸出脏兮兮的手。
“你……”姚广孝可没想到老头还会……
“道兄，笑我贪是不？”老头拐棍指指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拍拍肚子，指指姚广孝，呵呵一笑，“彼此，彼此。只不过老夫只为食来，今日有幸得见道兄，何不多讨乎？”
“……”姚广孝无语。出家几十年，官商士民，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还真是头回碰见这么个要饭的。
“咋？道兄，你不会是……”白胡子老头拍拍袖筒，会意一笑，“那总不至于囊中也羞涩吧？没吃的，银子也中。”说着，又伸出脏兮兮的手，食指还不停地一弯一弯。
“……”姚广孝面露难色，心生诧异。姚广孝虽然官做的不小，但更是个虔诚的僧人。僧人有戒律。他身上从来不戴金银钱等。
“道兄，奇怪，诧异，是否？”老头手中的拐棍点点驾辕的白马，“道兄，世道几千年，过眼云烟，白驹过隙，再过若干年，”拍拍袖筒，呵呵一笑，“你还别不信，讨吃的不要饭，就要钱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喽。”
“……”姚广孝更是无语，只有摇头。老头看上去很正常，但行为古怪，谈吐落落，但云天雾海，如果不是个疯子，那……
“行啦！”白胡子老头摆摆手，“我是谁？并不重要。道兄你也不必知道，也知道不了。不过，我可知道，你是出来找人的。”
“找人……”姚广孝浑身一激灵。他这次出来，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皇上也不知道。即便是在西南，虽然他就在锦衣卫盘查现场几乎目睹了全部过程，但他敢肯定凭他黑袍妖僧的化妆术，即便是最熟悉的锦衣卫也不会认出来。
“你是受人之托，这个人嘛？……”老头指指天。“至于找的人吗……”仰天长叹口气。
“……”姚广孝下意识地瞅瞅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