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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筱扶着御史台的朱漆廊柱，指尖抚过新制的青竹官服。
三品御史的银鱼袋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秋风卷着丹墀下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御史大人，崔家的车架堵在朱雀门了。“小吏捧着染血的卷宗，声音发颤。
她望向宫门外影影绰绰的紫檀车盖，十八世家今日竟来了七家。那些描金绣蟒的车帘后，不知藏着多少淬毒的箭矢。
“让他们候着。“季筱展开昨夜齐曜送来的密报，墨迹未干的名单上圈着十七个朱红名字，“去请寒竹卫，按这份名单拿人。“
廊下忽有铁甲铿锵。裴曜逆光而来，玄色劲装上的暗纹是他连夜赶制的竹枝图样。
他腰间新佩的错金刀尚带血槽，昨日刚斩了户部三个仓曹。
“郁离若要推行政，我便做你垫脚之石，露锋之刃。“他摘下沾着晨露的竹叶，轻轻簪在她官帽旁，“今日拿人，我陪你去。“
午时的刑场飘起细雨。十七颗头颅滚落时，季筱站在观刑台上与崔氏家主对视。
老太傅手中的碧玉佛珠突然崩裂，翡翠珠子坠地时溅起血水，药碗摔碎在青石砖上的声响。
新政第十三日，江南八百里加急呈来血书。盐税账簿在驿馆被劫，押送官连人带马溺死在秦淮河。
季筱展开染血的黄麻纸，在残缺的“崔“字印章上重重画圈。
“我来。“裴曜按住她执笔的手，“寒竹卫查到崔氏在姑苏的私兵营，这次定要斩草除根。“
季筱摇头，官袍袖口露出缠着纱布的手腕——昨日试毒留下的伤还在渗血。
“新政首案，我必须亲审。“她将虎符塞进他掌心，“景明你带兵围住金陵城，别让半只信鸽飞出江南。“
夜航船上，季筱对着铜镜描画入鬓的长眉。船头忽然传来箭矢破空声，接着是重物落水的闷响。
她握紧袖中短刃，听见舱外裴曜的亲卫在低喝：“第七个刺客了，大人当真不用加派人手？“
“不必。“她将毒粉藏进指甲，“告诉景明，子时焚烟为号。“
姑苏城头升起狼烟时，季筱正坐在崔氏祠堂。檀香缭绕中，她将新政令拍在供奉着丹书铁券的香案上。
崔氏族老们盯着她手中皇帝御赐的龙鳞匕，喉结滚动如同待宰的鹌鹑。
“清丈田亩，追缴盐税，本官给你们三日。“她碾碎祠堂外的青竹，“三日后不见答复，本官就效仿先祖季首辅——“
匕首划开祠堂锦幡，露出后面暗格里的通敌密信，“用崔氏全族的血，浇这江南的竹。“
返京那日，季筱在马车里昏睡整日。
裴曜拆开他染血的护甲，发现心口处嵌着半枚折断的箭头。
太医署的灯火亮到天明，季自竹砸了三个药罐才配出解药。
五更时分，季筱突然惊醒，攥着裴曜的腕甲急问：“新政令颁布了吗？“
“今晨刚贴遍十二城门。“裴曜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露出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崔氏昨夜自焚了七人，但户部已经清点完江南税银。“
季筱望向窗外渐白的天光，皇城方向传来新帝祭天的钟声。
她摸到枕边染血的奏折，忽然想起父亲临终时的话：“郁离，你可知竹为何四季常青？“
残阳如血时，新政法令终于盖上官印。
季筱站在堆满世家罪证的案牍间，看裴曜用断刀挑灭最后一盏油灯。
黑暗中有新竹破土的声响，混着他沙哑的叹息：“今日又折了九个寒竹卫。“
她摸索着握住他开裂的虎口，在血腥气里轻声回答：“但竹根已经扎进岩缝了，景明，你听——“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混着夜市新开的酒旗招展。
万家灯火次第亮起，照见朱雀街上新贴的赋税告示。
一只信鸽掠过月色，翅尖染着姑苏竹海的新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