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此事果真与郑州兵士有关!”培儿说道,“若是如此,宇哥,我便与你一同前往。我裘若培虽说是女流之辈,但也认得江湖上的义字。如此知法犯法,不可一世之人,怎能留他于世!”言罢,她将手中的剑重重地刺在了地上,那剑气却震得那一百斤重的地砖裂出一道缝来。
此时,听了那肥捕头之言,蒋中廷却拍案而怒道,“好你个裘家,有前朝的丹书铁券,便可对我朝廷命官如此?传令所有捕快,今日给我杀进裘府!若是不交出那个姓黄的,就把裘家老儿打入天牢!”他沙哑的声音却震得四下里鸟兽四散而去。他多日不理政事,此时府衙上也只剩下他二人。又费了半天功夫,他好容易将人找来,传令下去,那几个捕快却皆露出愁眉苦脸的神色。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三个时辰前,一匹快马直奔济南府衙而来,其上之人,正是黄俱兴。他正要给那肥捕头送一份大礼。
昨日,他站在面目全非的德州城下,“知府已死,几日前那山匪严振风带着匪帮洗劫了德州城,城中丁壮者,皆已身死,人口十去其七矣。”一旁一老者喘着粗气说道。
黄俱兴放眼望去,有的民房甚至还燃着未尽的火光。而城中羊马桥附近,鲜血更是将河流染得干黑。他无法直视,四下里老弱妇人居多,而那些户体,也只得横在户外,难以掩埋。城中守卫五十全部战死,整座城俨然是一幅匪过如剃的惨状。他眼见得那些老弱妇人掩面而泣,艰难地拖着其子女的户体向着城外赶去。
此时的黄俱兴,双目圆睁,布满血丝。“这些山匪,简直猪狗不如!”言罢,调转马头,向严振风山寨飞去,本来裘老令他得了几个喽啰便可回山寨复命,此时,他却头脑发热,发誓一定要踏平山寨。单枪匹马闯山寨,古语有云,蚍蜉撼大树。但黄俱兴可不是蚍蜉,他是个手执利刃的樵夫。
只见他胯下宛如生风一般,手中六十二斤铁棍,宛如着魔,其上的神兽宛如被他使着气力捏的怒目圆睁,像是要杀尽天下不义之人。
黄俱兴本是一个文人世家出身,可惜他从小痴迷武术,他爹不止一次怒斥过他。他爹也是个趋炎附势之徒,平日里与宦官阉党之流关系甚好。直到后来,他爹想了个招,要把他最心疼的妹妹送给一个有权势的太监当小妾,他彻底爆发了,三拳两脚把他爹打进了医馆,自己从此也流落街头。
然而直到今日,当年的侠义之气,在他身上也不减分毫。
德州的一处土岗上,有一处存在了许多年的寨栅。老旧的木头上,长了许多青苔,上山的土路,此时也有些泥泞。而严振风,自诩为梁山在世,亲自起了个寨名,为:梁山岗,虽说没有廖儿洼八百里水泊,却也据有虎跳峡这一黄河天险。然而,他此时隐隐感觉到不安。
半晌,大寨中的两个小喽啰正神游画外般站着岗,忽地,从大寨正门的密林处飞出一根铁棒来,直直打在其中一人的后腰上,将他如同苍蝇一般重重拍在栏杆上,顿时没了气息。另一人回头,见同伴已倒于栏上,血流如注。正要叫时,却听得身后如飓风呼啸一般,他的脖子瞬间被一双铁钳似得手掐住,他猛地一惊,却无声可发,挣扎了一会,渐渐地没了气息。
黄俱兴从木栏中拔出他的铁棒,又回头望去,寨内不高不深,却也有几栋木制寨栅在此。与想象的却又有不同。却见一旁的校场上,有几个喽啰正在打着午盹,方才如此大的动静也未能将他们惊醒。
然而,不一会的功夫,一个身着绸缎的人从房中走出,却见楼上那放哨的喽啰已躺于栏杆上,血流顺着寨门直往下淌。“不好!”他正待要回头时,一张钟馗一般的脸不知何时与他对上了,紧接着,一根铁棒便直直地打在了他的琵琶骨上,他感到一阵剧痛,却倒在地上呲牙咧嘴。此人是严振风手下之一,不久前刚被分得三百两银子,做了这么身衣服。
“血洗德州城,亏你们干得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黄俱兴却厉声喝道。四下里,几棵树被他方才的言语震得叶子直颤。此时,寨中其他人也被惊动了。“谁如此大胆,竟敢闯我们山门!”一名脸上有疤痕的人从偏房中冲了出来,怒气冲冲。而黄俱兴却没有丝毫惧色,而是继续厉声道,“爷爷黄俱兴在此!”
说罢他将那铁棍从那人被砸得稀烂的琵琶骨中拿了起来,那倒在地上的人又痛苦的哼了起来。
“你们这伙直娘贼,屠了德州城,如今城内户横街头,真乃禽兽不如!”说罢,他将铁棒一横,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人,盯得他直冒冷汗。
“那干你鸟事,弓箭手!”那刀疤脸说罢,身后几十个张弓搭箭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黄俱兴。
霎时间,寨内的校场上,静的出奇。黄俱兴与他们几十人对峙着。
“你这小子好没道理,我万裕今日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那刀疤脸不可一世地说着。
“白瞎了你这名字,直娘贼!”黄俱兴怒火中烧,见着眼前这人模样,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身后,忽地飞来一支冷箭。黄俱兴耳朵一动,刹那间一个转身,便侧了过去。那箭被一下子直勾勾地钉在地上。
“哪来的毛头小子!”身后,一个身着黑甲之人在马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黄俱兴一个鲤鱼打挺便跳了起来,也是看清了对面之人的长相,“你便是严振风?”黄俱兴早年也从济南府的人群中打听了此人的长相与所作所为。
“不错,你这小子还知道爷爷我的名声。”严振风也不怠慢。“你这贼寇!屠城这种断子绝孙之事,乃是人所为乎?”黄俱兴杀气腾腾地质问道,似乎要将严振风撕成碎片一般。
“哈哈!”严振风仰天长笑道,“原来又是一个‘少侠’!不错,寨内的弟兄们要过冬,我下山给他们打一些金银珠宝,粮食布匹,至于那些为了一点银子不惜与我拼命的刁民,自然是一个不留。有何不妥?”
“混蛋!直娘贼!吃我一棒!”说罢,严振风还未听到话音落下,那根发黑的铁棒已然到了跟前,他顿时一惊,眼前之人,非之前张宇一类心高气傲而武功尚缺之人,看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哪里去!”黄俱兴一个闪身,铁棒却已稳稳拿在手中。严振风也挺枪来迎,二人在瞬间交锋,岂料一开始就如火如荼。黄俱兴看起来膀大腰圆,然而此刻身体却轻得如燕雀一般,严振风打了一阵发现自己面对向阳处,迎面而来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霎时间,却见黄俱兴抓着个破绽,向严振风后背奋力挥去,严振风却忽地感到后背一阵剧痛,下盘不稳,被一下子击飞了出去。
黄俱兴正打在酣头上,却不提防身后那万裕又一箭射来,贴着黄俱兴的后脖颈子便过去了。“快来护寨主!别让这毛头小子跑了!”他喊道。“没娘养的,无耻狗贼,看招!”黄俱兴顾不上脖子处的伤口。转头却将万裕的上衣一把抓住,右手则抡圆了拳头朝他面门打去。
万裕躲闪不及,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的五官却似被打碎了一般,七窍流出血来,登时便没了气息。
黄俱兴再一转身,却见两旁喽啰一哄而上,个个都手执朴刀。他心想,好汉架不住人多,也罢,今日重创了他们山寨,来日再与他们理会。
想罢,一把把万裕的户身拽将过来,另一只手只轻轻一晃,铁棒便握在了手中。他眼见着四下里都是人,没了出路,索性将铁棒往地一杵,借力使力,整个人顿时从那些喽啰们头顶上一跃而去。
当喽啰们火急火燎的打开寨门时,黄俱兴早已在百步之外,“爷爷去也!”黄俱兴大笑着坐在马上,他深知匪制的土箭射程不足百步,因而如此乖张。
话说黄俱兴要如何送济南府一份大礼,侯七又将如何周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