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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罐在掌心沁出温热的甜香,我屈指蹭过沿口那道细纹。
十二年前范灵儿摔碎陶罐时,也是这般用槐叶堵着裂缝,生怕蜜浆漏出来半滴。
瓦檐上的白狐突然炸开颈毛,金瞳缩成两道竖线。
青石牌坊投下的阴影里闪过半片靛青衣角,我认得那是李屠夫手下二癞子的汗衫。
“邬先生,这趟进山......“药铺掌柜的缎面鞋又往前蹭了半步,话头却被山道上的铜锣声截断。
二十几个猎户抬着山猪撞进人群,獠牙上还凝着暗红血珠。
守村人的红布条在风里飘成血线,缠住我腕间褪色的桃木镯。
羊角辫丫头突然扯我衣袖:“尘哥儿快看!“她指尖戳向镇外土坡,几簇新翻的湿土正顺着斜坡往下淌。
我眯眼细看,土缝里隐约露出半截麻绳套——是猎熊用的连环索。
白狐的尖啸刺破晨雾,我转身时正撞见李屠夫倚着肉铺门框剔牙。
他腮帮鼓动的横肉扯着那道刀疤,油光顺着铁签子滴在刚剥下的狼皮上。
几个泼皮蹲在街角磨柴刀,刃口刮过青石的声响像极了野狗磨牙。
“邬先生当心!“卖炊饼的妇人突然撞开人群,半块硬馍砸在我脚边。
石板缝里钻出条花斑蛇,三角脑袋离我脚踝只剩三寸。
那蛇信子刚吐到半空,药铺檐角突然扑棱棱飞下只灰雀,尖喙精准地钉进七寸。
我弯腰拾起死蛇时,瞥见李屠夫把铁签子折成了两截。
暮色漫过山脊时,我踩着露水往村西头的老槐树去。
借形符的反噬在肺叶里烧出个窟窿,得用百年树芯的晨露镇着。
林间腐叶下藏着新踩的泥印,靴底纹路比猎户的草鞋深两指——是镇上铁匠铺特制的牛筋底。
槐树洞里的陶瓮还带着余温,我舀水的葫芦瓢突然顿在半空。
三丈外的灌木丛簌簌作响,惊起的不是山雀而是只灰毛野兔——这种时辰该是獾子出没才对。
“尘哥儿!“守林人的小儿子举着松明火把冲过来,“王郎中让我送艾草!“他袖口沾着星点火灰,递来的药包却透着新鲜茎叶的辛辣。
我接药时碰到他虎口的茧子,比半月前厚了三成不止。
夜枭的咕哝声贴着耳廓划过,我猛地攥住少年手腕:“你从哪边过来?“
“就...就后山断崖...“他喉结上下滚动,“王郎中说艾草要现采的......“
断崖边的野艾早被山洪冲没了,这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
少年腕脉跳得像受惊的麂子,我松开手时,他倒退着撞翻了陶瓮。
晨露渗进泥土的声响里,混着远处铁器刮蹭树皮的轻响。
五更天我摸黑去收捕兽夹,却在老坟岗撞见堆新土。
刨开湿泥,底下埋着三只被拧断脖子的黑羽鸡,鸡冠上都沾着朱砂——这是要作厌胜之术。
我蹲身细看,鸡爪缝里卡着半片靛青布条。
晨雾漫到脚踝时,镇东头传来哭嚎。
李屠夫拎着血淋淋的砍骨刀堵在井台边,脚边躺着只开膛破肚的黄牛。
“昨夜山魈又来了!“他刀尖挑着块带符纸的牛皮,“邬先生不是说封了山吗?“牛皮上的符纹确是我手笔,可那朱砂里掺了黑狗血,符脚本该朝西却偏向东南。
人群嗡嗡作响,王郎中突然从人堆里挤出来。
他药箱铜扣上沾着新鲜艾草汁,袖口却沾着后山特有的鬼针草籽。
“邬小兄弟。“他拈起块碎牛皮对着日头照,“这符纸浸过蛇莓汁吧?“我后背倏地绷紧,蛇莓汁混朱砂是我独门秘法,写在《守村札记》第七卷夹缝里的方子。
井台下的阴影里闪过道银光,我侧身避开时,李屠夫的砍骨刀正劈在方才站立的青砖上。
火星迸溅中,我瞥见井绳上缠着缕靛青布条——和二癞子汗衫的经纬走向一模一样。
“当心!“卖炊饼的妇人突然抛来竹簸箕,半空中炸开团血雾。
不知从哪飞来的毒蜂撞在篾条上,尾针离我眼球不足半寸。
蜂尸落地时,我嗅到淡淡的槐花蜜味——和羊角辫丫头送来的蜂王浆如出一辙。
日头爬上旗杆时,我蹲在镇外岔路口修补山神像。
借形符的反噬让指尖发麻,刻刀在青石上划出歪斜的纹路。
风里飘来铁锈味,混着李屠夫家腌肉的粗盐粒,打在脸上生疼。
山道旁的荆棘丛突然惊起群麻雀,我握刀的手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