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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只要人不落在倭寇手里,事情就能有转圜的余地。”
“爹,那丛叔他们怎么办呀?就这么被软禁着?”钟灵毓边安抚默默哭泣的丛薇薇,也帮她问出了心里的担忧。
钟老爷沉思片刻后才道:“估计是被监禁些日子,一直等不到束轩回来人就会撤了。”
“丛家在梧县也不是小门小户,姻亲故交、商界政界都有人脉在,如今梧县还不是日本人的梧县,总不能明火执仗地随意监禁本地大户!”
“只是明面上不好如何,暗地里的手段...哎...”这一声叹息所包含的意味,花厅里的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那我该怎么办?我...我...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啊?呜——”丛薇薇被前所未有的恐惧与茫然淹没,她每天都读报,知道现在的国家内忧外患,状况不断,可她一直活在家里的保护之中。
外面的战火烧不着她,洪灾旱灾再严重她也能吃得上饱饭,同胞们水深火热的艰难生活在她脑海中只是以文字的印象存在,能引得她忧郁叹息几声,可直到灾难降临,她才发现自己如此无措,如此无知!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哭的可怜,可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无法给出准确答案的问题,日本人心怀鬼胎来势汹汹,连当局政府都不能把他们如何,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又能怎样呢?
“薇薇别哭了,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见黛馨姐姐?她那边还得你来安慰呢!”钟灵毓只能找件事给她去做,希望能宽慰到她几分。
“对对对,嫂子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事,明天的婚礼也办不成了,我得去找她!”丛薇薇眼睛一亮,再也坐不住了,“那我能不能现在就去找她?”
这...钟灵毓望向父亲,他们一开始没去李家就是怕那边也有日本人看守,这要是自己送上门,不就成自投罗网了?
钟老爷摆摆手表示不赞同:“先找个稳妥人去探探情况吧!”
“若是不好,你和李家姑娘也不能留在梧县了。”
沉默,可怖又悠长的沉默在蔓延,一种难以言喻的对未知的恐惧萦绕在所有人心头。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片土地上的所有国民,都在万丈深渊旁摇摇欲坠,活在深深的黑暗绝望之中,有谁能在这乱世全身而退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啊!”
钟老爷长长地叹息一声,携着老妻离开,步履沉重。
——
盛铭绪靠在船篷上,看着船头的那盏煤油灯眼神虚无,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朵小小的珠花。那朵珠花由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珍珠攒成花瓣的形状,层层叠叠围拢着中间一颗晶莹剔透的粉色碧玺,这是上船前钟灵毓搜遍了全身上下找出来的财物,要给丛束轩做路资。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偷偷截留了这支不起眼的碧玺珠花。
此去一别,再见还不知是何时。
握着珠花的手有些滚烫,这点子热意慢慢爬上脖颈、又蔓延到了耳朵,只是机缘巧合的一次邂逅,甚至都不会再有后续的悸动,竟然能做出这种偷藏女孩首饰的龌龊事...盛铭绪,活了这么大才发现,原来你也能做这么无耻的事!
丛束轩靠在另一边,起初是默默流泪,后来又陷入了沉默,晚饭时灌进去的那点子酒精都在晚风和流水声中发散掉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后怕感才涌上心头。今晚他和死亡擦肩而过。
他努力想要平复下来,默背那些烂熟于心的公式和设计图,可家人和未婚妻的脸又接连不断地涌现在脑海里盖住了冰冷的知识。从回国到现在,他幻想了无数个要如何振兴国家工业、为前线研制新型武器的可能,他迫不及待地想为祖国做些什么。可他还未来得及动手,死亡威胁比什么来得都快!
日本人,这些该死的日本人!
他的父母弟妹、未婚妻不知能否安全?此生还能再见吗?
他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要去做你该做的事!”丛束轩忽然想起钟灵毓今晚对他说的话,这一刻,他下了决心。
“铭绪?”他低声呼唤。
“在呢。”盛铭绪同样低着声回应。
“有法子送我去汉阳吗?”
“盛家有来往尚海武晗的货船,可以送你去。”
“那到尚海后你直接找人帮我安排,我不去你家了,等有了船我直接走。”
“直接走?你不等家里安全了再走吗?肯定能找到办法的,我去问问我爹和我哥,实在不行把他们接来尚海,在租界安顿下来...”盛铭绪劝说道。
“尚海人多眼杂,我在这儿耽误越久他们越危险!”丛束轩摇头,声音再一次哽咽,“就算守在家里的日本人撤了,谁知道会不会暗中派人监视着?我不能和他们再有接触。而且我也怕我到武晗的消息泄露,日本人会拿我家人泄愤。”
“所以,我得尽快离开,悄悄的,不能让人知道。”
盛铭绪略一思量,觉得他说的在理。可....“你还是要去武晗吗?要不去海外吧?”
“不了,若是躲出去,当初又何必回来呢?我得去做我该做的事!”丛束轩声音极低,可无比坚定。
盛铭绪一时有些眼眶发酸,他这一去,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
见他情绪低落,丛束轩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哥哥我是去做大事的!你帮我买张去美国的船票,装作我逃亡海外了,咱们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是这船票钱可就还不了你了啊!”
“去你的!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你得把账记着,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还给我!”盛铭绪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
“看你这小气劲!那行吧,要是能再见,我还你一张、不!我还你十张!”丛束轩笑着和他定下了再见之约。
“我要十张船票干嘛呀,这不得在海上漂上三年才行?”盛铭绪无奈地嘟囔。
这艘小船在水上摇晃了整整两天,终于在黎明破晓时分到达了盛家的码头。盛铭绪带着丛束轩一路找到了码头的办事处,这里留了人手,日夜换班巡视码头。找到领头的人表明身份,避开所有人拨了一个电话。
又是漫长的等待,终于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听到了汽车引擎声逐渐靠近。盛铭绪和丛束轩眼神对视,盛铭绪独身一人出门,就见一列车队停在门口,每辆车上都下来了四五个体格结实的大汉,统一的黑色西装打扮,眸光锐利,一举一动都带着嗜血的煞气。
他们四散开来警戒,盛铭绪眼尖地看到,他们每个人腰侧处都挂着枪套,威慑力十足。
停在盛铭绪面前的车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塔夫绸长衫的男人走了出来。借着天光,盛铭绪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三十来岁的年纪,俊雅的五官与他有五分相似,只是气质迥异,十分的冷厉骇人。看到他时,冷峻的男人露出了一抹堪称温柔的笑意,一身冷硬的气势散去,变成了盛铭绪印象里熟悉的模样:
“哥!二哥!”
盛铭绪大步走上前,盛铭礼这才看清他的狼狈模样,不由眉头紧皱,“你怎么搞成这样?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别提了,就一艘小乌篷船,睡觉都伸不直腿!”盛铭绪抱怨了一句,又赶紧提正事,“对了哥,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事你安排了吗?人现在就在屋里等着。”
盛铭礼闻言点头,“带我去见一见你朋友吧,船正在装货,一小时后出发。”
“那就好!”盛铭绪如释重负,引着人进去,并朝左右的黑衣人都吩咐道:“都注意了,一个人都不能出现在周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