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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果救急:天竺子的小镇医案
青溪镇上的秋意总比别处来得早,入了九月,临河的老柳便开始簌簌落黄叶,晨雾裹着水汽漫进街巷时,总能听见几家窗内传来孩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百草堂的门板刚卸下一半,王宁就站在柜台后皱起了眉。他年近五十,鬓角沾着些不易察觉的药末,右手食指第一节因常年捻药而磨出了浅沟,此刻正捏着一张药方反复看——这已是今早第三张求治百日咳的方子了。“还是缺天竺子。”他把药方往柜面上轻放,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郁,“张阳,库房里还剩多少?”
穿月白长衫的张阳正蹲在药架下整理药罐,听见问话直起身,衣襟上别着的艾草香囊晃了晃,散出清淡的香气。他二十七八岁,眉眼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细致,手指拂过贴满标签的陶罐:“掌柜的,昨晚盘点过,只剩不到二两了。方才李屠户家来抓药,我没敢多给,只称了三钱。”
“三钱顶什么用?”柜台边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王雪挎着半旧的粗布采药包走进来,包口露出半截铜制的药锄。她刚满二十,梳着利落的双丫髻,鬓边别着朵晒干的野菊,是王宁的妹妹,跟着张阳学辨药才半年。“方才路过西街,看见陈家的娃咳得直翻白眼,他娘都快哭晕了。要是再找不到天竺子,这镇上的娃可怎么办?”
王宁没接话,转头看向里间账房。张娜正低头拨着算盘,她穿一身靛蓝布裙,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只银镯子——那是王宁刚娶她时给打的,如今镯子内侧已磨得发亮。听见外间的议论,她停下算盘抬头:“掌柜的,方才去码头采买时,听船工说下游几个镇子也闹百日咳,天竺子早就被炒到天价了。”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抱着孩子闯进来,孩子脸色憋得发青,嘴唇泛白,每咳一声都像要把肺咳出来。“王掌柜!救救我娃!”汉子声音发颤,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这咳了快十天了,昨天开始就喘不上气,你看……”
王宁连忙上前,手指搭在孩子腕上,又掀开孩子眼皮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是百日咳的重症,得立刻用天竺子配药。张阳,取三钱天竺子,再加杏仁、苏子各五钱,快煎了给孩子服下。”
张阳应声去制药,王雪在一旁帮忙递药罐,目光却忍不住往门外瞟。忽然,她瞥见对面济世堂的门帘动了动,孙玉国正站在台阶上往这边看。孙玉国穿一身锦缎长衫,手指上戴着个翡翠戒指,眼神里总带着几分算计的光。他见百草堂又有人来求治,嘴角撇了撇,转身对身后的刘二低声说了句什么——刘二是个矮胖的汉子,脸上有块刀疤,总是缩着脖子,像条没骨头的狗。
“掌柜的,”王雪凑到王宁身边,压低声音,“孙玉国肯定又在打坏主意。咱们剩下的天竺子不多了,要是他……”
王宁没等她说完,就摇了摇头:“先顾着孩子。不过你说得对,得尽快找到新的天竺子。”他转头看向铺子角落,那里站着个穿青色劲装的女子,正是护道者林婉儿。她比王雪略高些,头发束成高马尾,腰间别着把短刀,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总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婉儿,你常年进山采药,知道哪里有野生的南天竹吗?”
林婉儿上前一步,声音清亮:“王掌柜,青溪山深处的快活谷有一片杂林,往年这个时候,那里的南天竹该结果了。只是现在才九月,果实可能还没全红,药效或许会差些。”
“差些也比没有强。”王宁从柜台里取出个油纸包,递给林婉儿,“这里面是干粮和伤药,你现在就出发,路上小心。找到南天竹后,不管青果红果,都先采回来,我再想办法炮制。”
林婉儿接过油纸包,往背上紧了紧装着绳索和药篓的背包,转身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就与孙玉国撞了个正着。孙玉国皮笑肉不笑地拦住她:“林姑娘这是要去哪?这么着急,莫不是要去采什么好药材?”
林婉儿眼神一冷,侧身想绕过去,却被孙玉国伸出手挡住:“哎,别急着走啊。要是林姑娘找到了好药材,不如先卖给我济世堂?我给的价钱,肯定比百草堂高。”
“孙掌柜还是管好自己的药铺吧。”林婉儿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几分威慑力,“听说你前几天卖的止咳药,吃了不仅没好,还让好几个孩子上吐下泻?”
孙玉国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事传得这么快。他正要发作,刘二从后面凑上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掌柜的,别跟她耗着,咱们还有别的事”。孙玉国这才悻悻地收回手,看着林婉儿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
林婉儿没再理会他们,快步走出街巷,朝着青溪山的方向而去。晨雾还没散尽,路上的石板路湿滑,她脚步却依旧轻快。穿过一片稻田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青溪镇,只见百草堂的幌子在风中轻轻晃动,心里默念:一定要找到天竺子,不能让镇上的孩子出事。
与此同时,百草堂里,张阳已经把药煎好,王雪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喂给那个患病的孩子。孩子喝下药后,没过多久,咳嗽就渐渐缓了下来,脸色也好看了些。孩子的父亲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王宁连连作揖:“多谢王掌柜!多谢王掌柜!”
王宁摆了摆手,心里却没轻松多少。他看着窗外渐渐散去的晨雾,目光投向青溪山的方向,不知林婉儿此行是否顺利,也不知那深山里的南天竹,能否解青溪镇的燃眉之急。
青溪山的晨雾比镇上更浓,林婉儿踩着露水往深处走,鞋底沾了不少带刺的苍耳,裤脚也被溪边的茅草打湿。她常年进山,早已习惯这样的路,左手握着腰间的短刀,右手不时拨开挡路的灌木,目光始终在杂树林里搜寻——南天竹喜湿润,多半长在靠近溪流的坡地上。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忽然传来潺潺的水声,雾气也淡了些。林婉儿加快脚步,转过一片丛生的蕨类植物,眼前果然出现一条窄窄的溪流,溪边的坡地上,几株半人高的常绿灌木正立在晨光里。她心里一喜,快步上前,指尖轻轻抚过叶片——三回羽状复叶,小叶呈椭圆状披针形,深绿色的叶面上还挂着露珠,正是南天竹!
可凑近了看,她又皱起了眉。灌木枝头挂着串串球形的果实,大多还是青绿色,只有零星几颗顶端泛着浅红,像被霞光染了点颜色。“果然还没熟。”她从背包里取出个布袋子,蹲下身仔细挑选,手指避开叶片边缘细小的锯齿,只摘那些半青半红的果实,“先采这些吧,总比没有强。”
刚摘了半袋,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异响。林婉儿立刻起身,手按在刀柄上抬头看,只见一棵老松树上,一只松鼠正抱着颗松果盯着她,见她望过来,吱呀叫了一声,蹦跳着消失在枝叶间。她松了口气,正要继续采摘,脚下却忽然一滑——溪边的泥土又湿又软,她没注意踩在青苔上,身体瞬间往坡下倒去。
情急之下,林婉儿伸手抓住身边一根南天竹的枝条,枝条被她拽得弯了下来,枝头的青果簌簌掉落。她借着拉力稳住身形,低头一看,脚踝处已经擦破了皮,渗出血珠。“还好没摔下去。”她咬着牙站起身,从背包里取出伤药,撕下块布条简单包扎,又捡起掉落的果实,小心翼翼地放进布袋里。
等把几株南天竹上能采的果实都摘完,布袋已经鼓了起来。林婉儿掂了掂,估摸着有三四两,心里稍稍安定,转身准备下山。可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刘哥,你确定她往这边来了?”
“废话!我跟了她一路,看着她进的快活谷。那娘们手里肯定有天竺子,孙掌柜说了,只要把药抢过来,给咱们每人加二两银子!”
林婉儿脚步一顿,悄悄躲到一棵大树后,透过树干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两个汉子正往这边走,前面那个矮胖的,脸上有块刀疤,正是孙玉国的手下刘二,后面跟着个瘦高个,手里还拿着根木棍。
她心里一紧,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自己孤身一人,要是硬碰硬,未必能占上风,更何况布袋里的天竺子绝不能被抢走。林婉儿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溪流边有片芦苇丛,心里有了主意。
她轻轻把装着天竺子的布袋藏在树洞里,用枯枝盖住洞口,然后故意发出一点声响,朝着芦苇丛的方向跑去。刘二听见动静,立刻喊道:“在那儿!快追!”
两人顺着声音追过来,林婉儿钻进芦苇丛,脚步不停,还时不时故意踩断几根芦苇秆,引着他们往深处走。芦苇长得比人还高,枝叶交错,刘二和瘦高个追得气喘吁吁,却连林婉儿的衣角都没摸到。
“他娘的!这娘们跑哪儿去了?”刘二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喘气,刀疤脸涨得通红,“这芦苇丛这么密,再追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瘦高个也累得不行,擦了擦额头的汗:“刘哥,要不咱们回去吧?说不定她把药藏在别的地方了,咱们回去找找。”
刘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骂骂咧咧地带着瘦高个往回走。林婉儿在芦苇丛里待了片刻,确认他们走远了,才悄悄探出头,绕了条小路回到藏药的大树下,取出布袋,紧紧抱在怀里,快步往山下赶。
等她走出青溪山,回到青溪镇时,太阳已经西斜。远远看见百草堂的幌子,林婉儿心里一松,脚步也快了些。可刚走到街角,就看见刘二和那个瘦高个正站在济世堂的门口,刘二手里还拿着个布袋子,正跟孙玉国说着什么。
林婉儿心里咯噔一下,握紧了怀里的布袋,加快脚步往百草堂走去——她不知道刘二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别的天竺子,但此刻,她只想尽快把手里的药送回百草堂,送到那些等着救命的孩子手里。
林婉儿抱着药袋刚跨进百草堂门槛,一股浓重的药味就扑面而来。王宁正站在柜台前,手里捏着枚青果反复查看,张阳蹲在炉边扇着风,药罐里的汤药咕嘟咕嘟冒着泡,蒸汽裹着苦涩的气息飘满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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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我回来了。”林婉儿把布袋往柜面上一放,解开绳结,半青半红的天竺子滚了出来,“快活谷只找到这几株,果实还没全熟,但药效应该够。”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下山时看见刘二在济世堂门口,手里也拿着个布袋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找到了天竺子。”
王宁抓起一把天竺子,指尖摩挲着果实表面的薄霜,眉头却没松开:“这点药量,顶多撑两天。孙玉国要是真有天竺子,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抬高价售卖,镇上的穷苦人家哪里买得起?”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是清脆的铜铃声。王雪正趴在柜台上分拣药材,听见动静立刻抬头:“是钱多多的马队!他每次来都挂着铜铃!”说着就跑出去看。
众人跟着走到门口,只见三匹马拉着辆木车停在街边,车斗里装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一个穿藏青色绸缎马褂的汉子从车上跳下来,腰间挂着个算盘形状的玉佩,正是药材商人钱多多。他四十岁上下,脸上总是带着笑,眼睛却很亮,扫过人群时,目光在王宁身上停住。
“王掌柜,好久不见!”钱多多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个小包袱,“这次从南方来,带了些稀罕药材,想着青溪镇或许用得上。”
王宁刚要开口,旁边突然传来孙玉国的声音:“钱老板,好久不见啊!”孙玉国摇着折扇走过来,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你这车上装的是什么好药材?不如先让我瞧瞧,价钱好说。”
钱多多瞥了他一眼,笑意淡了些:“孙掌柜倒是消息灵通。不过我这次带的药材,怕是不合你的意。”他转头掀开身边一个麻袋,里面露出串串鲜红的果实,像挂满了小红灯笼,“这是‘红杷子’,也就是天竺子,南方刚收的新货,药效足得很。”
孙玉国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就要去抓:“红杷子?正好!我济世堂正缺这个,钱老板,你开个价,这些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