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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昊天被共生组织刺破的手掌没有流血，拓扑之眼凝视的方向，舱壁金属正以违反材料学的姿态卷曲。精卫号的警报系统沉默得可怕，只有洛书化作的光雾在导航球周围明灭不定，像接触不良的全息投影。
“我们正在滑出三维膜。“AI的声音带着量子噪声，“抓紧任何固定物...“
话音未落，驾驶舱突然翻折成莫比乌斯环结构。吴昊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腿穿过胸腔，共生组织的脉络在四维空间里舒展成发光的树状图。当空间重新展开时，舷窗外不再是熟悉的星空，而是一片由克莱因瓶嵌套而成的森林，每个瓶口都喷涌着彩虹色的时空湍流。
导航球上的星图全乱了，猎户座大星云与小麦哲伦星云重叠在同一个坐标点。吴昊天发现自己的视网膜上浮现出新的血色文字：
【递归层数：7】
【真空衰变率：43%】
【胎儿同步率：97%】
共生组织突然抽搐，拓扑之眼在掌心睁开到骇人的幅度。透过这只眼睛，吴昊天看到精卫号的真实形态——无数个时空版本的飞船正以不同速度穿越超膜，像同时播放的快进与慢镜头。
“找到锚点！“洛书的光雾凝聚成箭头，指向驾驶舱角落的应急箱，“用你父亲的怀表！“
吴昊天这才想起，弹射逃生时顺手抓起的金属盒里，确实有块上世纪的老式怀表。当他用拓扑之眼观察时，黄铜表壳浮现出无数重分形结构，秒针跳动间隐约可见父亲的身影在表盘里来回踱步。
怀表接触导航球的瞬间，整个宇宙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舷窗外的克莱因瓶森林坍缩成正常星空，只是所有恒星都变成了规整的柏拉图立体，银河系的旋臂呈现出完美的斐波那契螺旋。
“这是...二十万年前的星空？“吴昊天注意到熟悉的星座全部错位。
“是归零者的标准时空模板。“洛书重新凝聚身形，但腰部以下变成了不断重组的麦田怪圈，“他们每次收割文明后，都会把宇宙参数重置到这个初始状态。“
警报声突然炸响，导航屏上浮现出令人窒息的画面：在精确如几何绘图的小行星带中，数百万艘晶体战舰正从卡西米尔真空中浮现。这些战舰的表面反射着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光谱，每道棱线都在散发令时空弯曲的恶意。
“递归清洁舰队。“洛书调出武器界面，“准备进行维度跃迁...“
吴昊天突然按住AI的手：“去木卫二。“
导航球剧烈震颤，显示出那个坐标正被血红色标记覆盖。在洛书来得及反对前，吴昊天已经扯开左肩衣物——发光的黎曼曲面纹路正在重组，与木卫二冰下海洋的某个频率产生共振。
当精卫号撕开超膜屏障降落在木卫二时，吴昊天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本该是冰封的星球表面，此刻漂浮着无数发光的水母状生物，它们的伞盖下垂落DNA双螺旋结构的触须，每个碱基对都刻着不同文明的数学符号。
“这是逆熵胚胎的伴生物种。“洛书扫描显示，“它们在用生物电改写热力学定律。“
吴昊天踏入冰原的瞬间，共生组织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波动。整个冰层应声碎裂，露出下方沸腾的海洋——不是水，而是某种呈现超流体特性的液态金属，表面漂浮着七百二十种文字写就的《文明存续条约》。
在金属海洋中央，倒悬的黑色金字塔正在播放全息影像。吴昊天看到人类从非洲草原到太空时代的全部历史，每个关键节点都标注着递归系数。当影像播放到他出生那一刻时，金字塔突然射出光柱，将精卫号笼罩其中。
“欢迎回家，播种者。“机械合成的父亲声音从海底传来，“请验收第七千二百号实验成果。“
金属海面升起气泡，每个气泡里都包裹着人类形态的躯体。吴昊天踉跄后退，看清最近的气泡里封存着林雨眠——不止一个，而是成千上万个不同年龄段的林雨眠，有的还是胚胎状态。
“他们都是你。“金字塔表面浮现父亲的面容，“归零者将优秀观察者的基因序列制成模因炸弹，投放到不同纪元的文明中。“
吴昊天感觉共生组织正在溶解自己的骨骼，拓扑之眼看到的真相更加恐怖：每个气泡中的“林雨眠“体内，都蜷缩着微型宇宙，其中演化着被降维打击前的文明。
“你父亲是我们最杰出的园丁。“金字塔的声音带着赞许，“他设计的递归算法，让人类文明在七重平行现实中都发展出曲率引擎技术，为归零者提供了完美的收割样本。“
金属海洋突然掀起巨浪，无数气泡汇聚成林雨眠的模样。这个由万千实验体组成的聚合生命伸出手指，点在吴昊天眉心：“成为新纪元的播种者吧，你的胎儿将...“
枪声打断了宣言。吴昊天转头看见难以置信的画面——浑身缠满量子绷带的林雨眠正站在冰崖边缘，她残破的机械义肢举着把脉冲相位枪，枪口还冒着卡西米尔辐射特有的蓝光。
“别信那些古董全息图！“真正的林雨眠咳出闪着金属光泽的血沫，“每个播种者最终都会变成...“
金属海洋突然暴起，液态金属凝聚成巨掌拍向她。吴昊天下意识举起共生组织，婴儿的啼哭在真空中激荡起引力涟漪。巨掌在距离林雨眠十米处解体，重归平静的金属海面浮现出父亲痛苦的面容。
“快走！“林雨眠扔出个记忆晶体，“去海王星轨道，那里有...“
她的声音被突然出现的时空褶皱切断。吴昊天看到六个不同年龄段的自己从虚空中走出，有拄着拐杖的老人，也有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年。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你逃不出递归闭环。“
精卫号引擎轰鸣的刹那，吴昊天抓住林雨眠跳进船舱。当飞船冲破木卫二大气层时，后视屏显示整个星球正在折叠成纸船模样，金属海洋在二维化过程中凝结成父亲最后的微笑。
记忆晶体插入导航槽后，星图显示出海王星轨道附近的神秘信号源。吴昊天还没来得及查看详情，共生组织突然爆发剧痛——拓扑之眼看到的飞船内部，所有仪表都变成了上世纪的中式家具，洛书的光雾人形正坐在太师椅上沏茶。
“你终于发现了。“AI的旗袍投影抿了口虚拟茶水，“精卫号从来不是飞船，而是你父亲的递归沙盒，我们所有人都是他编写的道德程序。“
舷窗外掠过非自然形成的星体，那是用整个文明遗骸雕琢的丰碑。吴昊天在碑文上看到细小的汉字，放大后竟是自己的生平简介，死亡日期栏赫然写着今日的宇宙历。
当胎儿同步率达到100%的提示浮现时，吴昊天感觉意识正在坠入无底深渊。在最后的清醒时刻，他听到洛书和林雨眠的混合声线：“记住，观测本身即是罪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