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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是第一个复苏的知觉。
粘稠的咸腥漫过鼻腔时,我恍惚看见护林站外偷猎者扭曲的面孔。
那人獐头鼠目的模样与此刻围在木榻边的几张古铜色脸孔重叠,他们同样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我。
“阿娟断气了!“尖利的女声刺破耳膜,我这才惊觉自己发不出成年人的怒吼,喉间滚动的是婴儿细弱的呜咽。
五大三粗的妇人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我脸颊,指甲缝里还沾着接生时的血块:“这丧门星额头生着赤斑,克死了亲娘!“
木椽在头顶交错成蛛网,粗麻帷帐被寒风掀起又落下。
我蜷缩在尚有体温的襁褓里,透过产妇未阖的眼睑望见房梁悬着的药囊。
那些在护林员培训时学过的汉代建筑特征此刻像钢钉般扎进太阳穴——这不是影视城的布景。
“让老身看看。“裹着葛巾的稳婆掰开我双腿时,我羞愤得浑身发烫。
老人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枯枝般的手指戳向我脐下三寸:“你们看这胎记!
活脱脱是阴曹簿上的索命符!“
记忆突然被这句话刺穿。
二十年前孤儿院铁床上,老护工也曾摸着我的胎记叹气:“这娃儿命硬。“后来我在大兴安岭的松涛里找到归宿,直到那夜追捕盗猎者时被淬毒弩箭射中——原来死亡不是终点。
“他怎得不哭?“健妇突然退后两步撞翻铜盆,血水泼在夯土地面洇成暗色图腾。
围观众人跟着骚动起来,我这才发现屋内异常寂静,连檐角风铃都被摘了去。
有人颤声说:“怕不是借尸还魂的伥鬼......“
门扉忽然被积雪压得吱呀作响,我盯着自己蜷曲如鸡爪的婴儿手指,突然想起穿越前最后抓到的盗猎者。
那人被按在地上时还在狞笑:“你额头的红斑像不像烧红的烙铁?“此刻额间胎记果真灼痛起来,仿佛有岩浆在皮肤下游走。
“取桃木钉来!“不知谁喊了句,人群立刻如沸水般翻腾。
我被扔进冰冷草席,视线颠倒间望见窗外覆雪的桑树。
去年救火时也有这般刺骨的冷,火场里烧焦的紫貂幼崽也是这样蜷着。
纷乱脚步声中,我拼命想蜷起身体保持体温,却控制不住新生儿脆弱的肢体。
稳婆的银针突然刺向足底,剧痛让我本能地抽搐,却仍发不出半点哭声——这副嗓子根本还未适应人间空气。
“妖孽!“五大三粗的妇人抄起捣药杵,黄铜杵头在油灯下泛着凶光。
我望着她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突然想起孤儿院食堂总把剩饭倒进泔水桶的胖厨娘。
原来千年更迭,世人厌弃的眼神从未改变。
就在杵尖即将落下时,远处传来铠甲撞击声。
积雪簌簌震落的响动里,门闩断裂声惊起满室尘埃。
我望着从门缝漏进的雪光中逐渐清晰的高大轮廓,额间胎记突然爆开岩浆般的热流——
门板轰然倒地刹那,寒风卷着雪粒子扑灭油灯。
黑暗中有铁锈味扑面而来,混着马匹的汗腥气。
一只覆着刀茧的手穿过黑暗,带着北地霜雪的凛冽,突然悬停在我渗血的额前。
(接续前文)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掌突然攥成铁拳,震得臂甲鳞片哗啦作响。
油灯重新点燃时,我望见一张被刀疤贯穿的虬髯面孔,他眼窝里跳动的火苗与十小时前林区追捕的盗猎头目如此相似——那时我扣住他手腕的力道,此刻正化作掐在我脖颈处的滚烫指节。
“老子的种!“混着酒气的咆哮震得窗棂积雪簌簌而落。
我被举到与横梁齐平的高度,额间胎记突然像烧红的炭块般发亮。
虬髯大汉的狂笑戛然而止,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额头的红斑,仿佛突然被人塞了满嘴带刺的蒺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