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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9月15日，夜雨敲打着校长办公室的玻璃窗。王建国第三次用镊子夹起襁褓里的纸条时，掌心的老茧被冷汗浸得发亮——泛黄的作业纸上，铅笔印歪歪扭扭压着五个字：带我去深城。
“这不可能。“他扯开军绿色衬衫领口，喉结在弹片伤疤下剧烈滚动。婴儿正躺在藤编文件筐里啃《参考消息》，油墨把小脸染成花猫，葡萄似的眼珠却闪着六十岁灵魂特有的讥诮。
三小时前，当林小芳抱着这个浑身胎脂的婴儿冲进办公室时，王建国还以为自己出现了战后创伤应激障碍的幻觉。直到婴儿突然抓住他胸前的英雄钢笔，在《教师值班表》上划出深南大道的坐标。
“你...“老校长猛地攥住婴儿手腕，军用怀表链子哗啦作响。这个动作让陈瑞霖想起前世在华尔街签对赌协议的场景——那些金融大鳄扣住他手腕时，链扣也是这般寒凉。
窗外的雨更急了。王建国突然扯开墙上的《GD省地图》，军用指北针啪地按在深圳位置。婴儿的眼睛倏然睁大，小脚丫准确踩中罗湖区某处，脚趾缝还夹着半片没嚼碎的报纸，正是《土地拍卖暂行条例》的版面。
“你当真识字？“老校长的声音像绷紧的枪栓。
陈瑞霖歪头吐出个奶泡泡，小手突然拍向地图边缘。王建国顺着看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是他用红铅笔做的标记，与婴儿拍打的位置误差不超过三公里，正是他1979年参与规划的特区商业核心区。
军用水壶哐当坠地。老校长单膝跪在藤椅前，硝烟味的呼吸喷在婴儿脸上：“你究竟是谁？“
陈瑞霖咧开无齿的嘴笑了。他抓起英雄钢笔，在校长虎口的刀疤上缓缓描画——那是条蜿蜒的曲线，与深圳河走势完美重合。当笔尖划过某处旧伤时，王建国突然触电般缩回手，那里曾嵌着弹片。
“你知道我参加过战争？“他的瞳孔缩成针尖，“还知道深圳河改道工程？“
婴儿翻了个惊天动地的白眼，小短腿突然踹向书柜。玻璃柜门应声而开，泛黄的《特区建设纪念相册》滑落在地。王建国颤抖着翻开扉页，1979年的自己站在罗湖桥头，背后脚手架上的标语清晰可见：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哇！“陈瑞霖突然发出清亮啼哭，肉掌拍中照片里某栋未竣工的大厦——三十年后，那里将矗立着中国平安金融中心。
老式座钟发出沉闷的报时声。王建国突然扯开抽屉，三沓用橡皮筋捆着的外汇券散落桌面，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火车票：贵阳→深圳，1991年9月18日。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的积蓄。“他摘下眼镜擦拭，裂开的镜片在月光下折射出奇异光晕，“如果你真能预言未来...“话未说完，婴儿突然抓起钢笔，在车票背面画出个股票代码：000001（深发展）。
雨停了。陈瑞霖看着老校长佝偻的背影映在《资本论》书脊上，突然想起自己前世在清华教过的某个边境老兵——那人转业后总在课堂上打瞌睡，却在听到深圳特区建设时，眼里会迸出同样的火光。
“从今天起，你叫王瑞霖。“军功章磕在办公桌上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夜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