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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悬闻若未闻，双眸波澜不惊，盯着那处。
饶过他？
那谁来饶自己？
他自己都无路可走。
不知过了多久，呻吟声终于逐渐消停。
姜梨直到这时才慢悠悠地抬手，举剑正要下手的那个陆家小姐瞬间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
“剩下的就交给鸟雀。”她轻笑一声，看向众人，“至于你们，这辈子就在崖州为所有被陆家迫害的人……赎罪吧。”
一勒缰绳，马蹄飞踏着调转了个头。
“阿梨姑娘！你带我走吧！”突然，有人叫出声。
姜梨看过去，就见陆蔷眉眼热烈望着她，“你带我走，我做你的刀，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答应过我的，让我富有陆家，让所有人在我面前跪下。”
姜梨扯唇，“我没做到吗？我帮你把陆家都毁了，还不满意？”
“不要贪心哦。”
陆蔷眼里的光寸寸破灭。
陆悬最后侧头望了眼三夫人，对方双眸含泪，脚步踉跄着向他走了几步。
他收回视线，朝笔耕轻点下巴，驾马疾驰而去。
他无法违背姜梨。
唯一能做的只是让她这一路以及在崖州的日子比别人好过，这是他为人子，最后能为她做的。
至于其他，就让他死后在炼狱里，受业火焚身之痛来偿还吧。
反正，他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来生的。
入夜之后，马儿才行到京郊。
“送我去揽月楼。”姜梨面上恢复平静。
陆悬自然听她的话。
到揽月楼门口，他先翻身下马，而后去抱姜梨。
姜梨却已经轻巧地自己滑下。
陆悬手里一空，心里也一空。
待跟上她的脚步要进去的时候，姜梨回头，“哥哥先回去吧，今夜我留在这里陪祖母。”
说完不等他反应，人已经跨入门槛，很快拾阶而上。
陆悬怔在原地，垂于身侧的手忍不住握紧。
雪下得大了些，没一会儿，发上肩上便覆了白白一层。
天气冷，他心里更冷，冷得他牙关都开始打颤。
回去？
她在这里，她要他回哪里去？
果然，陆修元一死，他就再无利用价值了。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下场会是怎样呢？
他微微扯唇，露出一个极其惨淡的笑。
姜梨刚走到门口，便听得里面低低的啜泣声，她面色骤变，飞快推开门，“祖母！”
老夫人正靠在床榻上。
她心一松，差点哭出声。
方才那一刹那，她还以为祖母已经……
“是阿梨吗？”老夫人精神似乎好了些，空洞的眼睛望向门边。
姜梨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是我，祖母。是阿梨。”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把小桃给骂哭了？她伺候的不好？”她挤出一抹笑，故意声音轻快地逗她。
老夫人也笑，“祖母哪儿有那么凶？是她瞧着我好些了，高兴哭了。”
姜梨瞥向小桃，小丫头勉强笑了笑，哪里是高兴？分明是难过。
一瞬间，她想到什么，眼眶迅速泛红。
深吸一口气，眼泪边往下掉边道：“瞧您这样，阿梨也高兴。不仅如此，阿梨还要再跟您说个好消息。”
老夫人人侧过耳朵，认真听的样子。
“您知道吗？陆修元死了，他死了，终于死了！”姜梨一边哭一边笑，“我杀了他，祖母，我替爹娘报仇了！”
“死了？”老夫人面色凝住，须臾，老眼里滚出眼泪，“死了好，死的好！”
她双手捂住脸，泪如雨下，“你爹娘在九泉之下，终于能瞑目了。”
姜梨紧紧抱住她，祖孙二人就这么欢喜地哭了许久。
好一会儿，姜梨终于缓过来，抬帕子擦掉老夫人的眼泪。
老夫人也摸索着帮她擦，“都结束了。就是你，你受苦了，我的宝贝孙女受苦了。”
“不苦的，阿梨从不觉得苦，只要能为爹娘报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话是真的。
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怎样都可以。
老夫人伸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脸，疼惜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忽然，喉咙一痒，她猛烈咳嗽起来。
小桃忙递帕子过去。
姜梨神色紧张，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眼前这个羸弱不堪的老人倒下。
“没事。”老妇人双手捂住帕子，攥在手心，似乎觉得这样姜梨就看不到。
然而，那血早就浸透帕子，晕出殷红的颜色。
陆修元的血叫姜梨兴奋，老夫人的血却让她害怕到浑身发抖。
“有件事祖母一直想问你，之前怕影响你，忍着没说。今日大事已了，祖母啊，就想听听你的真心话。”老夫人另一只手摸索着抓住姜梨的手。
她面目慈爱，同小时候给小姜梨摇扇子讲故事那般。
姜梨的眼死死盯着那块血红的帕子，樱唇咬出痕迹，才忍住发抖的声音，“您问。”
“关于陆悬，你是怎么想的？”
姜梨眉头皱了皱，“祖母您是……什么意思呢？我对他能用什么想法，”
“听你说那些事，一个男人甘愿被一个女人利用，尤其他还是陆家子孙，心知肚明你的打算，说明他……他是真心喜欢你。”老夫人叹了口气。
“祖母想说什么？不会是想劝我同他在一起吧？”
姜老夫人不说话。
她是有这样的想法。
她快不行了，姜梨身边除了小桃，一个人亲近的人都没了，她怎么放心？！
当初还有个桃斐，可他已经多久没出现过，想来确实没那个意思。
陆悬她见过几次，虽是陆家人，可到底那件事没参与。
从阿梨的话中，还有上回他在她面前跪求，能看出是真心喜欢阿梨。
陆家没了，恩恩怨怨也就了了。
若阿梨同他在一起，至少他能护得住她。
更何况，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
她害怕她的阿梨往后跟其他人，会被看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