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吧【m.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时蚀之瞳:诸天永劫》最新章节。
墨家机关城的子时总比其他地界来得迟些。三百六十座悬空铜炉喷吐着青白色蒸汽,将天穹染成鱼肚般的灰蓝。七岁的曾岩墨趴在朱雀望楼的飞檐上,看着父亲调试新铸的浑天仪。那些比磨盘还大的青铜齿轮在月光下缓缓咬合,每一枚齿痕里都流淌着墨家传承千年的秘纹。
“咔嗒。”
齿轮突然发出异响。曾岩墨看见父亲曾青峦的手掌按在浑天仪核心的璇玑玉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平日里温润的玉石此刻泛着诡异的靛青色,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浸染的宣纸。
“墨儿,去启动玄武闸!”父亲的声音裹着金属共振的颤音。曾岩墨翻身跃下飞檐时,瞥见浑天仪投射的星图中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痕——那些本应规律转动的二十八宿,正在以违背天道的轨迹彼此冲撞。
他赤脚踏上悬空栈道。足底传来机关城特有的震颤,那是三千六百条传动链在龙骨梁架中奔流的韵律。但此刻的震动里混进了尖锐的杂音,像是锈蚀的刀刃刮擦青铜鼎的内壁。当他的手触碰到玄武闸的兽首铜环时,整座朱雀望楼突然倾斜了四十五度。
月光碎成锋利的棱角。
曾岩墨死死抓住铜环,看见父亲化作一道青影跃上浑天仪顶端。曾青峦的墨家机关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袖中抖落的青铜零件在空中自行拼合成罗盘形状。但比父亲动作更快的,是浑天仪表面突然绽开的紫色裂痕——那道裂缝里涌出的不是光也不是暗,而是某种吞噬存在的虚无。
“时间裂隙!”曾青峦的惊呼被扭曲成断续的音节。曾岩墨感觉左眼突然灼痛难忍,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签刺入瞳孔。当他勉强睁开流泪的右眼时,世界变成了重叠的虚影:正常运转的浑天仪与正在崩解的浑天仪同时存在,父亲的身影在三个不同方位闪现,而那道紫色裂痕竟延伸出无数枝杈,像棵倒生长的水晶巨树贯穿了整个机关城。
“左后方!”稚嫩的童音脱口而出。曾青峦在听到呼喊的瞬间旋身后仰,一道本应切断他脖颈的裂隙堪堪擦过喉结。机关师修长的手指凌空勾勒出墨翟真言,悬浮的青铜罗盘骤然炸开,三百枚刻着“非攻“的铜钱如暴雨般射向裂隙核心。
铜钱在触及紫光的刹那开始急速锈蚀。曾岩墨看着那些承载着墨家道统的青铜片,在时间洪流中经历着千年风霜:铜绿蔓延,铭文剥落,最后化作青烟消散。而裂隙仍在膨胀,最近的枝杈距离玄武闸仅剩十丈。
剧痛从左眼蔓延到太阳穴。曾岩墨视野中的重影愈发清晰,他看见三个不同时间流的父亲在同时结印:过去的曾青峦正在铸造浑天仪,现在的父亲在对抗裂隙,而未来的那个身影...胸口竟插着半截青铜齿轮!
“不要用离卦手印!”孩子尖叫着扑向栈道边缘。此刻的曾青峦双手已然结成离火之印,闻言硬生生转势为坎水诀。本该引发爆炸的炎龙化作冰蓝锁链,恰好捆住从背后袭来的第二道裂隙。机关师转头望向儿子,素来沉稳的面容首次露出惊骇——那孩子的左眼已完全化作银色,虹膜中流转着沙漏状的光纹。
机关城发出垂死般的轰鸣。十二座支撑悬空城的蟠龙柱接连崩塌,齿轮暴雨般坠向万丈深渊。曾岩墨在倾斜的栈道上翻滚,手中突然抓到某个冰凉的金属物。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星轨罗盘,此刻盘面上的二十八宿正在疯狂旋转,银针直指浑天仪下方某块不起眼的础石。
“爹!坤位第三砖!”鲜血从孩子嘴角溢出,过度使用异瞳让他的鼻腔开始渗血。曾青峦双袖齐挥,九道机关索缠住摇摇欲坠的浑天仪,足尖点向儿子所指的位置。当他的机关靴踏上那块青砖的瞬间,整座机关城的时间突然静止了。
下坠的齿轮凝固在半空,飞溅的青铜碎片保持着水花般的姿态,连紫色裂隙的蔓延都定格成妖异的树形浮雕。唯有曾岩墨还能移动,他左眼中的沙漏正在倒转,耳畔响起万千个自己在不同时空的呼喊。
他跌跌撞撞跑到父亲身边。曾青峦保持着飞身向前的姿势,指尖距离浑天仪核心仅剩三寸。孩子颤抖着将星轨罗盘按在础石上,罗盘背面的墨家古纹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游丝般的金光渗入砖缝。当第八道金纹消失时,静止的世界突然开始倒流:崩塌的望楼重新矗立,消散的铜钱再度凝聚,连那道吞噬一切的紫色裂隙都在急速收缩。
最后回流的月光中,曾岩墨看见裂隙深处浮现出一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眸。那眼睛的主人穿着绣有星图的襦裙,唇边含着来不及说尽的卦辞。
“娘...?”孩子的呢喃消散在重启的齿轮声中。彻底昏迷前,他感觉到父亲温热的真气注入经脉,而那块救下机关的础石上,隐约浮现出“永恒沙漏”的太古篆文。
晨雾在机关城的青铜管道间凝结成霜。曾岩墨蜷缩在墨玉床榻上,左眼缠着浸透药汁的鲛绡。医家特制的安魂香在兽形香炉中袅袅升腾,却压不住他耳畔持续回响的齿轮咬合声——那是三日前时间倒流残留的幻听。
“墨家小子醒了?”苍老的声音裹着草药清香袭来。孩子猛地坐起,看见九黎药篓悬浮在窗前,三百六十五根银针正在篓口排列成周天星图。须发皆白的医家圣手葛玄衣踏雾而来,腰间悬挂的青铜药臼自动研磨着发光孢子。
“别动。”老者枯枝般的手指划过鲛绡,曾岩墨感觉左眼突然浸入冰泉。当遮蔽物揭开时,葛玄衣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孩童的虹膜已化作流动的水银,瞳孔深处悬浮着微缩沙漏。
“时隙之瞳...”药臼发出清脆的裂响,老者袖中飞出七枚金针,却在触及孩童太阳穴前诡异地锈蚀成灰,“看来农家那帮种地的说得对,你该去灵植园晒晒太阳。”
晨露未晞的悬空栈道泛着冷光。曾岩墨攥紧星轨罗盘,跟着引路的木鸢穿过云海。当雾气散尽时,整片天空突然倒转——他正站在某片巨大叶脉的背面,亿万颗发光孢子如星河铺展,远方漂浮着由藤蔓编织的城池。
“小心台阶。”清泉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少女倒垂着出现在他面前,麻花辫梢系着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她月白色短打沾满泥土,赤足点在碗口粗的藤蔓上,怀里抱着的陶罐里探出食人花的锯齿状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