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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库的寒气钻进骨髓，陈歌的睫毛凝满白霜。他数到第十七个冰柜时，发现所有尸体都呈现不同死状：溺亡的面部嵌满碎镜，烧焦的胸腔插着青铜钥匙，甚至有个头颅被铸成铅字模具。每个“陈歌“的右手腕都系着红绳，绳结处缀着微型八卦镜。
“这些都是你的前世。“保洁老妇的镜面后脑渗出黑血，“每失败一次，就会多具尸体。“
陈歌扯开第二十号冰柜，寒气中浮出张泛黄的记者证——姓名栏是陈明远，入职日期1983年。尸体缓缓坐起，腐烂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抠出两枚青铜鉴碎片。
“爸......“陈歌的哽咽被冰渣割碎。尸体的喉管突然蠕动，吐出团带冰碴的录音带。当他把磁带按入老式录音机时，先听到的是父亲年轻的声音：
“1983年7月15日，镜面收容计划第七次实验。我们用八个阴年阴月出生的......“
刺耳的刮擦声打断录音。陈歌反复倒带，发现刮擦声的节奏竟是摩斯密码：“小心身后“。
冰柜门突然集体弹开。二十具尸体同步转头，被冰晶覆盖的眼球齐刷刷盯着陈歌。保洁老妇的后脑镜面疯狂闪烁，映出青铜面具人正在走廊狂奔的画面——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铸版车间的人皮。
“他来了！“老妇的镜面炸裂，爬出更多青铜蜘蛛，“快用八卦镜照......“
陈歌的红线铜镜扫过尸群。镜光所到之处，尸体们胸腔裂开，露出封在心脏里的碎镜片。当所有碎片拼成八卦阵时，冷库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血水翻涌的祭坛。
青铜面具人破门而入。他的西装沾满铅液，面具缝隙里钻出蠕动的水蛭。当人皮展开的瞬间，陈歌右臂的烙印灼痛难忍——那皮上纹着的正是八个生辰八字组成的锁魂阵。
“该归位了。“面具人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他甩出人皮罩向陈歌，皮上的血管突然活化成锁链。
陈歌滚向祭坛，抓起碎镜片划破手掌。血滴入八卦阵的刹那，二十具尸体同时抽搐，从口中吐出青铜钥匙。钥匙在空中拼成铜钱剑，剑柄处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球。
“破！“陈歌挥剑斩断人皮。被斩断的血管喷出腥臭液体，在地面汇成镜面。面具人突然摘下面具——那下面没有脸皮，只有蠕动的碎镜组成的五官。
祭坛血水沸腾。陈歌看到血浪中浮现出婴儿时期的自己，而抱着婴儿的父亲正将青铜鉴刺入其胸口。更远处的小周在道观地窖绘制锁魂阵，七个童子被钉在八卦方位。
“你才是第八个！“陈歌的铜钱剑刺入面具人胸口。碎镜面孔崩裂，露出下面王建国的脸——不，是戴着王建国面皮的青铜鉴。
冷库突然剧烈震颤。二十具尸体爬出冰柜，将陈歌围在祭坛中央。当他们的手掌按上八卦阵时，陈歌的视网膜浮现出走马灯般的记忆：
1983年暴雨夜，父亲在青铜鉴前剜出心脏；2003年自己作为实验体被植入碎镜；2023年小周用墨斗线勒断他的脖颈......每一次死亡都留下具尸体，每一次重生都加深诅咒。
“这才是完整的换命阵。“面具人的碎镜面孔重新聚合，“用二十世轮回养煞，才能......“
铜钱剑突然自燃。陈歌在火光中看到祭坛底部刻着的苏美尔楔形文——那正是他在月球断镜上看过的灭世咒语。当血水漫过咒文时，整座报社大楼开始镜面化，窗框扭曲成青铜鉴边框。
保洁老妇的残躯突然暴起。她用脊椎骨刺穿面具人，腐烂的声带挤出最后忠告：“去暗房...毁掉...所有底片......“
暗房的显影液已变成脓血。陈歌踹开第三格抽屉，发现底层压着本裹尸布包裹的相册。翻开瞬间，泛黄的照片纷纷立起，像皮影戏般演绎真相：
戴青铜面具的父亲在产房外接过婴儿，护士的锁骨带着和小周一模一样的疤痕；二十年前的火场里，真正的王建国将八卦镜按入自己天灵盖；而此刻的铸版车间，七个童子冤魂正在将小周的血肉填入铅字模具。
最后一张照片突然渗出鲜血。画面里穿道袍的老妇跪在青铜鉴前，她的后脑镜面映出未来场景——陈歌站在万镜之殿中央，脚下躺着所有时空的自己。
暗房的门缝渗入银灰色液体。陈歌用铜镜照去，发现那是无数纳米级的镜面虫，正吞噬着沿途一切物质。当它们爬上相册时，照片中的场景竟在现实重现：1983年的父亲突然从照片里伸出手，将陈歌拽入时空漩涡。
陈歌在时空中穿梭。他看见不同年龄段的自己正在殊死搏斗：少年砸碎道观的锁魂罐，青年在殡仪馆焚烧尸柜，中年用桃木钉封住青铜鉴......每个自己死亡时，都有粒镜面虫钻入他的右臂。
最终跌落回祭坛时，陈歌的右臂已完全镜面化。二十具尸体融合成青铜鉴，镜中浮现出终极预言：当八面碎镜重组时，镜界将吞噬现实。而第八块碎片，正嵌在他的心脏位置。
“该结束了。“陈歌将铜钱剑刺入胸膛。在剧痛中他看清了，所谓换命术不过是镜界生物的骗局——所有轮回都是为培育完美的宿体。
心脏离体的刹那，时空静止。青铜鉴轰然炸裂，二十具尸体化作飞灰。当陈歌在晨光中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报社大厅，掌心的八卦镜映出完整面容。
保洁老妇正在擦拭前台，她的后脑完好无损：“新来的？面试在二楼。“
陈歌看向窗外，晨雾中的江城平静如常。但当他的倒影转身离去时，镜中的自己却留在原地，正将青铜钥匙插入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