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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止住他话头，袖中青瓷瓶的枇杷香混着读心术带来的眩晕在鼻腔翻涌。
温如烟腕间珊瑚珠突然绷断，鲜红的珠子蹦跳着滚向...滚向柳如眉绣着金线菊的绣鞋尖。
我借着弯腰捡珠子的动作，将最后一丝读心术的余力凝在指尖——柳如眉心里翻涌的“仁济堂账本“五个字混着鹤顶红的腥气，烫得我指尖发颤。
“表妹这珊瑚珠子成色真好。“我拈着颗红珠对光照，血色的光斑正巧落在温如烟妆奁的铜锁上，“听说静安寺后山产的珊瑚，浸了鹤顶红会泛紫呢。“
温如烟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提着裙摆就往西厢房冲。
她发间插着的珍珠流苏钗刮倒了青花瓷瓶，碎瓷片溅到温二夫人新做的蜀锦鞋面上，划出三道狰狞的裂口。
“都愣着做什么？“温二夫人护甲指着发抖的丫鬟们，“还不快跟着表小姐！“
我故意落后两步，看着温如烟哆嗦的指尖怎么也插不进锁眼。
她妆奁里飘出的沉水香混着淡淡苦杏仁味，熏得窗边绿萝都蜷了叶子。
当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绉纱帕子被抖开时，半块羊脂玉佩正正掉在温二夫人脚边。
“这不是...“柳如眉绢帕掩着唇惊呼，袖中却滑出半截戏票往炭盆里飘。
我抬脚踩住戏票残角，鞋底金线绣的缠枝莲恰好碾过“锁麟囊“三个字：“柳姑娘的戏票怎么和仁济堂账本上的墨迹一样？“她腕间翡翠镯子突然裂了道细纹，冰凉的碎玉渣滓溅到我绣着蓝绣球的裙摆上。
满屋抽气声里，温如烟突然瘫坐在地，杏色马面裙染了碎瓷片的青灰：“是柳姐姐说...说只要把玉佩藏表嫂房里...“她染着凤仙花的指甲突然开始蜕皮，露出底下泛青的甲床。
“胡说！“柳如眉鬓角的玉簪花摔在地上，花瓣碎成惨白的渣，“明明是二夫人说裁减用度要拿少夫人开刀...“她突然捂住嘴，看着温二夫人瞬间铁青的脸。
我倚着雕花门框轻笑，袖中青瓷瓶的枇杷香快压不住翻涌的头痛。
窗格外飘进的雨丝沾湿了温如风玄色衣摆的绣球花粉，他折扇上雕的貔貅突然“咔嗒“一声吐出截红绳——正是绑玉佩的络子。
这场闹剧结束在申时三刻。
温如烟被禁足佛堂时，她腕间珊瑚珠突然迸裂，滚了满地的红珠子像极了那年上元节，她故意打翻在我嫁衣上的朱砂。
柳如眉被请出温宅时，我特意让青云撑了把绘着蓝绣球的油纸伞——伞骨里藏的仁济堂账本残页，足够她那位姘头温二爷喝一壶的。
雨幕渐浓时，我靠在美人榻上数檐角漏下的雨滴。
青云送来的安神茶氤氲着白雾，却怎么也暖不了指尖寒意。
直到戌时的更鼓惊飞宿鸟，月洞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婉兮。“温墨言的声音裹着雨汽，玉色长衫下摆沾着静安寺的菩提叶，“如烟在佛堂哭晕了三次。“
我捻着茶盖的手一顿，汝窑青瓷磕出清越的响：“夫君是来兴师问罪的？“
铜雀灯台爆了个灯花，将他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扯得支离破碎。
我看见他腰间新换的竹纹香囊——针脚是温如烟最擅长的双面绣。
“她毕竟...喊了我十五年表哥。“温墨言指尖摩挲着香囊流苏，袖口隐约露出半截戏票，“听说今日有人往戏班子里塞了《锁麟囊》的戏本...“
我忽然笑出声，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撞向雨帘。
原来在他心里，我精心排的戏码，还不如温如烟假哭时掉的半滴泪。
雨丝斜打进窗棂，沾湿了案头那枝蓝绣球。
我望着他转身时扬起的衣角，突然想起大婚那日合衾酒里沉浮的桂花——也是这般冰凉又苦涩的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