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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着三井商社的票据正出神，廊下突然炸开一串银铃似的笑。
温如烟新烫的卷发从月洞门探进来，胭脂红缎面旗袍衬得她像支滴露的毒蘑菇。
“表嫂可听说城东新开的洋装店？“她指尖绕着珍珠项链打转，“都说老板娘最会招待军爷——哎哟，这可不是说您娘家嫂子呢！“
廊柱后几个粗使丫鬟噗嗤笑出声，我手里的茶盏突然烫得握不住。
温二夫人恰巧摇着檀香扇踱过来，腕间翡翠镯子叮当撞在黄铜暖炉上：“咱们婉丫头可是正经将军府小姐，哪像那些破落户，成亲三年还揣着嫁妆箱子等和离呢。“
指甲掐进掌心时，我忽然闻到桂花香里混着淡淡鸦片味。
温如烟鬓角别着的白兰花微微发蔫，花托处有道不自然的褶皱——上月柳如眉在醉仙楼唱《玉堂春》，发间也是这般藏着西洋怀表。
“二婶教训的是。“我笑着将茶汤泼在青砖缝里，“不像我爹，当年在天津卫缴获的烟土，可是整船整船往海里倒呢。“
温二夫人脸色瞬间比旗袍滚边还青紫。
我扶着青云递来的手起身，后脑突然针刺般疼起来。
温如烟绣鞋尖沾着星点朱砂，这分明是城隍庙后院才有的红泥。
碎瓷声从东厢房传来时，我正躲在垂花门后揉太阳穴。
温如烟娇滴滴的啜泣混着温二夫人拔高的嗓门：“老太太您评评理！
婉丫头昨儿把如烟新裁的旗袍全绞了，说是风尘女子才穿的开衩款式......“
我闭眼抵住冰凉的廊柱，桂花香气突然浓得呛人。
剧痛中闪过柳如眉倚在雕花榻上的画面，她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正抚过温如烟送来的珍珠项链：“明日把南洋商行的账本塞她妆奁，记得沾点大烟膏子......“
“少奶奶！“青云突然拽我往梅树后躲。
温老夫人房里的李嬷嬷端着药盏经过，漆盘底下压着半张东洋信笺，菊花纹章边角染着胭脂。
我攥紧袖中西洋怀表——这是上回在西厢房捡到的。
表盖内侧刻着三井株式会社的标识，秒针走动时总带着诡异的滞涩感。
老太太房里的水仙开得正艳，我却闻到股腐烂的白檀味。
温如烟跪在织金蒲团上哭得梨花带雨，脖颈红痕赫然是我昨日在醉仙楼雅间见过的掐痕。
柳如眉竟能把时间算得这般准。
“孙媳不敢。“我抢在温老夫人开口前跪下，鎏金护甲恰巧挑开温如烟的珍珠项链。
南洋商行的账本哗啦啦散开，最末页烟膏污渍还粘着半片金箔——正是温二爷私章上的缠枝纹。
满室死寂中，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温墨言玄色大氅上沾着夜露，目光扫过我手中账本时突然结冰。
他腕间月牙疤被灯光照得发亮，那是上元节我咬的——当时他说要给我买兔子灯。
“墨言......“我伸手想拉他袖口。
他侧身避开时，大氅扫翻了案上药盏。
褐色药汁泼在账本上，三井株式会社的字迹竟遇水显出血红色。
温老夫人手中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进我颤抖的裙摆底下。
“少夫人最近常去醉仙楼？“温墨言声音比窗棂上的冰凌还冷。
他指间捏着枚珍珠纽扣，正是我昨日遗失在柳如眉厢房的那颗。
我张了张嘴，喉间桂花香突然泛出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