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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在铜雀灯台上爆了个灯花，我捏着银针挑开翡翠镯子内壁的暗格。
昨日在慈幼局拍合影时，微型相机里藏着温二爷私运黑火药的底片，此刻正灼着我的腕骨发烫。
“小姐，二房那个管库房的阿贵在角门转悠呢。“红袖把新炖的燕窝盅搁在螺钿小几上，袖口沾着西跨院特有的苍术粉味道，“三更天他要去给二爷送账本。“
我对着西洋镜抿了抿红纸。
镜中人眼角垂着恰到好处的柔弱，耳后朱砂痣被香粉遮得若隐若现。
温如烟那日提过的德文奶粉罐，此刻正堆在温二爷书房角落——那是英商会的货箱改装的。
阿贵蹲在庑廊下剥花生，油纸包里裹着东街王瘸子家的卤大肠。
我扶着六角宫灯的铜链子晃过去，绣鞋尖踢到块松动的青砖，惊得他慌忙把油纸包往身后藏。
“二叔说西跨院的月例银子...“我特意露出腕间血丝未褪的翡翠镯，袖袋里银元碰撞声清脆悦耳。
簪头的珍珠流苏扫过他油腻的鬓角，茶褐色瞳孔里突然闪过鎏金珐琅手炉的反光。
阿贵突然梗着脖子嚷起来：“少夫人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他扯开对襟短袄，怀里的账本哗啦啦散开，每页都盖着温二爷的私章。
后罩房方向传来杂沓脚步声，温二爷蟒纹长衫的下摆扫过月亮门石阶，身后跟着五六个举火把的粗使婆子。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三次使用读心术的反噬来得凶猛，那些婆子们混沌的思绪像掺了沙的米粥，只勉强抓住几个“英商会““货轮“的碎片。
温二爷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账本封皮上，他阴恻恻笑道：“侄媳妇是要拿私房钱收买我温家人？“
正厅八仙桌上的珐琅自鸣钟响了七下，温老太太龙头拐杖戳地的声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红袖突然冲出来跪在青石板上：“是奴婢偷拿了小姐的首饰！“她高举的檀木盒里躺着对鎏金点翠耳坠，正是温如烟上个月丢的那对。
温二爷脸上的笑纹僵在法令纹里。
我盯着红袖后颈的汗珠，想起今早她袖口的苍术粉——西跨院最近在熏艾防疫。
电光火石间，我扯散盘金绣的云肩扑到温老太太脚边：“孙媳该死！
原想着替如烟妹妹寻回耳坠，竟惊动了二叔库房的人。“
温如烟捧着鎏金珐琅手炉从屏风后转出来，珍珠步摇在暖阁烛火里晃成一片碎银。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我小臂：“嫂嫂当真是...体贴入微。“手炉盖子掀开的刹那，我闻见熟悉的西洋奶粉味混着硝石气息。
温墨言军靴踏碎月洞门外的薄冰时，我正将红袖护在身后。
他大衣领口沾着电报局的油墨，指腹擦过我耳后斑驳的香粉，露出那粒朱砂痣：“老太太，婉兮上月在慈幼局......“
我猛地攥住他袖口的铜纽扣。
妆奁最底层的锦囊里，微型相机胶卷显影需要十二个时辰，而温二爷书房那堆奶粉罐上的德文生产日期，还差三天就要到失效期。
红袖袖口苍术粉的气味愈发浓烈——西跨院库房的艾草灰，足够让那些黑火药保持干燥。
檐下冰棱坠地发出脆响，六角宫灯将我们交叠的影子拉长又揉碎。
温墨言喉结滚动着咽回后半句话，我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东厢房传来瓷器碎裂声，温三爷养的那只绿皮鹦鹉突然尖着嗓子学舌：“要变天咯——“（正文续）
温墨言的手背暴起青筋，我攥着的那枚铜纽扣已经在他袖口硌出红印。
西洋自鸣钟的齿轮咬合声在暖阁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钢针扎进我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婉兮上月捐了三十匹绸缎给慈幼局。”温墨言突然改了口，军装袖管里滑出张烫金票据，不偏不倚落在温老太太的织锦椅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