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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攥着半块虎符的手背青筋暴起，军装领口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
我藏在袖中的勃朗宁枪管还发烫，温墨言留在后颈的触感却先一步凉透了。
“你兄长在保定遇袭。“父亲用虎符边缘划开火漆信笺，刀刃般的视线割过我旗袍下摆的硝烟味，“从今日起，你每日卯时到账房学看军饷簿子。“
蓝若曦正在给父亲斟茶，青瓷盏“叮“地撞上虎符。
她葱白手指绕着辫梢：“姐姐当年连女红都学不会，如今要看军机账本？“
我盯着她发间新换的珍珠发卡——那本该在半月前随我的嫁妆送去温家。
父亲突然咳嗽起来，掌心的血沫溅在账册烫金封皮上，晕开了“丙辰年军需“几个字。
第二日寅时三刻我就被红袖拽起来。
推开账房雕花门时，晨雾里浮动的灰尘都还睡着。
蓝若曦却早已端坐在黄花梨算盘前，指甲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指正摩挲着墨块。
“这些是天津租界送来的洋货单子。“她推过来一摞散着霉味的账本，尾指突然勾住我袖口蕾丝，“姐姐可要仔细些，错一笔就是前线半个月的粮草。“
日头爬到檐角时我才发现不对劲。
明明按清单核对的步枪数目，第三次计算结果竟比第一次少了十七支。
蓝若曦突然打翻砚台，泼墨染花了整页数字。
“哎呀！“她攥着污损的账页往父亲书房跑，松香色的旗袍摆扫过门槛时，我清楚看见她后腰别着赵子谦那柄镶翡翠的烟杆。
父亲罚我重抄二十遍账目时，蓝若曦正在给他的手枪做保养。
我数着她擦枪的棉布用了六块，正好是我抄完第三遍账目的时辰。
当第八遍抄到“硝石二十石“时，太阳穴突然针扎似的疼——这是动用读心术的前兆。
指尖刚触到蓝若曦递来的新墨锭，无数尖利的声音突然灌进耳膜。
「翡翠烟杆硌得腰疼」「戌时三刻后厨换班」「保定来的密信在青花梅瓶里」......我踉跄着扶住多宝阁，袖中钢笔滚落到青砖地上，溅起的墨点正巧落在那只雍正年间的梅瓶底。
蓝若曦的尖叫引来李嬷嬷时，我正盯着瓶底墨迹掩盖的细小裂纹。
老嬷嬷布满茧子的手突然钳住我手腕：“大小姐碰坏了老太爷的遗物？“
“是墨自己滚过去的！“红袖急得去掰她的手。
我趁机用鞋尖将钢笔踢进瓶口，听见金属与瓷壁碰撞的轻响里，分明裹着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父亲罚我跪祠堂的夜格外漫长。
月光将祖宗牌位拉成长长的影子，其中三道裂纹竟与温墨言背上的抓痕一模一样。
我数到第七遍《女诫》时，祠堂后窗传来三声鹧鸪叫——是温家暗卫的联络暗号。
寅初时分，洒扫丫鬟的脚步声惊醒梁间燕子。
我揉着淤青的膝盖跨出祠堂，看见李嬷嬷抱着那只青花梅瓶往佛堂走，瓶口插着的野山茶花沾着露水，其中两片花瓣背面凝着可疑的暗红。
（接上文）
晨雾未散时我拦住了李嬷嬷。
她正用绸布擦拭那只青花梅瓶，枯树皮似的手指反复摩挲瓶底墨渍，见我靠近立刻横跨半步挡住案几。
“嬷嬷可知这梅瓶......“
“大小姐该去佛堂抄经了。“她眼皮都不抬，铜盆里的淘米水溅湿我绣鞋，“女儿家少打听外头的事。“
我故意碰倒案头经卷，趁她弯腰时按住梅瓶：“父亲说这月军饷账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