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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嶷山东麓的乱葬岗上，苏梨梨正用银针挑开伤口中的淬毒钢针。少女脸色比月光更苍白，却仍借着磷火翻阅《天工开物》残卷。当她将青铜钥匙插入无名碑的蛇形孔洞时，地底传来熟悉的齿轮转动声。
“小辉哥果然来过...”她抚摸着碑文上新刻的星图痕迹，突然被身后枯枝断裂声惊动。十二盏幽绿灯笼从坟茔间升起，戴傩面的黑衣人手持链刃缓缓逼近。
“交出天机钥。“为首者声音像是生锈的铁器摩擦，“你父亲苏长亭二十年前就该死在地肺山。”
苏梨梨知危而不惊，掀开石碑后的草皮，露出父亲设计的连弩机关。淬毒箭矢如暴雨倾泻，却在触及黑衣人皮甲的瞬间迸出火星——那竟是洛京军器监特制的锁子甲。
眼看无奈，少女被迫退至断崖边，忽然望见山脚亮起熟悉的星盘幽光。她咬破指尖在裙裾疾书，将染血的布料抛向深渊：“去太极宫！他们在炼...“话音未落，链刃已缠上她脖颈。
同一时刻，坠入地脉的李余辉在暗河中抓住血布。星盘触到血迹的刹那，盘面浮现出洛京地下脉络图，标注着七处闪烁的红点——正是当年父亲所埋镇龙鼎的位置。
暗流将他冲进溶洞深处的青铜墓室。九盏人鱼膏灯映照着中央冰棺，棺中女子面容竟与苏梨梨有七分相似。李余辉触到棺椁铭文时浑身剧震：“永徽二十三年，司天监少监苏长亭之妻慕容氏，因私研璇玑术获罪，殁于诏狱。”
冰棺突然迸裂，慕容氏手中滑出半卷《璇玑要术》。当李余辉将星盘置于书卷残缺处时，穹顶星图竟开始倒转，二十八宿化作金色洪流注入他眉心...
三月廿七，资州城暴雨倾盆。
李余辉跪在太极宫废墟前，手中《璇玑要术》正与星盘共鸣。当他按星图所示转动残存的日晷基座时，地底传来九声龙吟似的轰鸣——九嶷山七座主峰同时塌陷，露出埋藏百年的天机阁遗址。
“原来镇龙鼎锁住的是这个...”少年望着深渊中升起的青铜巨塔喃喃自语。塔身刻满会旋转的星象图，每扇窗户都是精密的浑天仪，塔顶悬浮的陨铁球正与星盘遥相呼应。
白景明的玄甲卫从四面合围而来。暗巡使抬手射出三枚雷火弹，却在触及塔身的瞬间被无形屏障吞噬。“李大公子可知，你父亲正是用这座塔预测了永徽三十五年的地动？”他冷笑着展开圣旨，“圣人有旨，私窥天机者，诛九族！”
李余辉一声冷笑，将星盘嵌入塔门。随着十二重机括连环启动，塔内传出齿轮转动的轰鸣。当第一层塔门洞开时，众人看见数百具青铜人偶正在抄录星图，中央沙盘上赫然是实时变幻的九州疆域。
“这不是预测，是监控。”少年拾起沙盘旁的玉简，上面记载着各地粮仓的实时储量，“父亲当年发现的，是能洞悉万物运行规律的天机大阵！”
白景明突然挥刀劈向控制台。在金属断裂的火花中，整座巨塔开始倾斜，地脉中的玄龙渠暗流倒灌而入。李余辉抓住悬垂的铁索跃向塔顶，在洪水淹没控制室前启动了某种装置。
千里之外的洛京突然地动山摇。监天司的浑天仪集体爆裂，皇城地底传出龙吟般的啸叫。当夜，资州幸存的百姓都说看见九嶷山升起紫色光柱，隐约有个踏着齿轮的少年身影走向星辰。
洛京东郊的官道上，十二辆囚车正碾过春末的泥泞。李余辉蜷缩在第三辆铁笼中，腕间玄铁镣刻着“钦犯”二字。那夜九嶷山崩塌后，他在昏迷中被白景明用陨铁链锁住琵琶骨——据说这是对付天机阁传人的祖制。
囚车正行驶到朱雀门时，“快看！朱雀门起火了！”一道仓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押送囚徒的老卒突然惊呼。李余辉抬头望去，只见皇城上空悬浮着七颗青铜浑天仪，其中代表荧惑的那颗正迸发妖异的红光。光柱触及望楼飞檐的刹那，整座朱雀门竟燃起幽蓝冷火。
囚车急停下来。白景明策马掠过铁笼，千机匣射出的钢针贴着李余辉咽喉划过：“李大公子好算计，连司天监的浑天仪都能操控？”
少年沉默着凝视掌心。昨夜牢饭里藏着半片梨花簪，此刻正在他袖中发烫。当朱雀门第七道横梁坍塌时，西北方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十八辆装有铁甲撞角的霹雳车冲破晨雾，车顶黄龙旗昭示着来者身份：洛京军器监。
“圣人口谕！”银甲小将张挽云挥动令旗，“疑犯李余辉即刻移交天工院受审！”
“口谕？真假？”两方各不相服，冲突起来。混战中，李余辉感觉铁链被人挑断。某个戴着傩面的匠人往他怀中塞入青铜罗盘，压低声音道：“苏姑娘在观星台地牢，今夜子时...”话未说完，白景明的穿甲箭已穿透其胸膛。
此时，罗盘指针突然指向正北。李余辉趁乱滚入护城河暗渠，在恶臭的水流中摸到刻有苏氏族徽的铜管。李余辉取出铜管内的信纸，展开的油纸上，苏梨梨的字迹被血迹晕染：“七月初七，上京天机阁现世，需双盘合璧...”
洛京城的雨带着铁锈味。李余辉裹紧偷来的火者服，混入巡监司衙署的运尸队。停尸房内，五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手腕皆系着青铜铃——正是那夜劫囚的军器监匠人。
当他掀开第三具尸体的蒙布时，瞳孔骤然收缩。尸身胸口文着完整的二十八宿图，奎宿方位赫然是父亲的手书笔迹：“洛水深处。”更诡异的是，死者右手紧攥着半枚齿轮，齿数与星盘背面的凹槽完全契合。
子夜打更声响起，李余辉按星盘指引摸到巡监司地库。虹膜机关锁在青铜齿轮插入的瞬间解体，露出墙体内旋转的星空图。随着星盘与穹顶紫微垣重合，整面墙向两侧滑开——后面竟是深不见底的地宫甬道。
九十九级台阶尽头，三百具水晶棺椁陈列在玄冰窟中。每具棺内都封存着身穿前朝官服的尸体，眉心嵌着星形陨铁。李余辉触到最近的水晶棺时，寒气突然在棺面凝成文字：“永徽二十三年，司天监主簿赵元启，因解璇玑术遭天谴。”
地宫突然震颤，白景明带着玄甲卫从暗门涌出。“李大公子可知，这些才是真正的巡监司？”暗巡使的千机匣锁住星盘，“每隔十年，知晓天机太多的人就要睡进冰棺。”
李余辉突然将两枚星盘拼合。炫目的金光中，三百具尸体同时睁眼，他们眉心的陨铁化作流光注入少年手中。白景明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他手中的千机匣正在融化成铜汁。
“原来天机阁的钥匙...”李余辉望着掌心跳动的星图，“是十万颗陨铁凝成的算力核心。”
地宫穹顶轰然洞开，暴雨裹着惊雷劈碎水晶棺。在玄甲卫的哀嚎声中，少年踏着流光跃上地面。此刻的洛京东市，七百架孔明灯正升空拼出北斗七星，灯面上皆书“恭迎阁主归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