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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裹挟着铁屑掠过涿郡军器监的旗幡,卷起旗角残破的“汉”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
陆昭的指尖抚过冶铁炉壁上未干的血迹,暗褐色的血痕蜿蜒如蛇,那是三日前战死的幽州士卒最后的印记
——他们用指甲在炉壁上刻出的“杀胡”二字,此刻正被炉火映得忽明忽暗。
尉迟恭突然暴喝一声,玄铁战靴踹翻堆在角落的突厥弯刀,
刀刃撞击夯土的闷响惊起远处寒鸦,惊飞的鸟影掠过炉火,在夯土墙上投下刀锋般的残影。
“老子的兄弟用这些刀从弹汗山杀到居庸关!”
他抓起一柄崩口的弯刀,刃上暗红的血槽还卡着半片鲜卑人的指甲,刀刃翻转时,炉火在锯齿状的豁口上跳跃如鬼火,“现在你告诉我,这些刀连劈柴都不配?!”
武昭从锻铁的火光中转身,六幅绯色罗裙扫过满地铁渣,蹀躞带上悬挂的青铜药杵与铁尺相击,发出清越的铮鸣。
她手中焦黄的《考工记》哗啦作响,书页间夹着的药草标本簌簌飘落:
“尉迟将军的刀是好,可五千把刀有五千种弧度——”
纤指突然点向窗外校场,三十步外的箭靶上插着七支形制各异的箭镞,
“鲜卑人乱箭齐发时,你来得及给每个士卒磨刀吗?”
她猛地扯过王虎筋肉虬结的手臂,那道被铁水灼伤的疤痕在火光下狰狞如蛇。
王虎的喉结滚动,沙哑的声音混着风箱的轰鸣:
“百炼钢得折叠锻打二十日...但若用陆将军的‘分层叠烧法’,七日可成。”
尉迟恭的冷笑震得炉灰簌簌而落,刀锋骤然抵住王虎咽喉:
“七日?老子在草原上被慕容部追杀七天七夜,靠的就是这把刀——”
刀刃压出的血珠顺着王虎脖颈滚落,滴在烧红的铁砧上腾起腥臭的白烟。
狄青的蟠龙棍破空劈下,棍身阴刻的雁门霜纹在火星中忽现,震开刀刃时激起的铁屑如蝗虫般扑向炉火:
“十日内鲜卑必犯马城!你是要三千把好刀,还是要三千具插着鲜卑箭矢的尸体?!”
炉火陡然窜高,铁匠们拉着牛皮风箱的号子声沉重如雷。
王虎赤膊抡锤,汗珠滴在烧红的铁胚上腾起白烟。
陆昭抓起铁钳翻动铁胚:
“这一层用生铁为骨,二层熟铁为肉——沮授!风箱再加三成力!”
武昭的药杵突然插入淬火池,搅动混着马溺的褐色液体:
“鲜卑人用孕马尿淬刀,我们加辽东柘木灰——狄将军,劳烦取三斗雪水来!”
远处的争吵声突然炸响。
范阳卢氏的家仆推着满载铁料的牛车硬闯工坊,车辕上“光武赐卢”的铜牌在火光中刺眼。
牵招一剑劈断缰绳,牛车倾覆时滚出成筐的生锈箭簇——全是当年公孙瓒私铸的劣铁。
“好个卢氏,连废铁都当宝贝贡着!”
陆昭抓起支锈箭掷向铁砧,“熔了!给卢公铸个‘忠义千秋’的牌匾!”
青烟缭绕间,陆昭的指尖突然顿在暗格边缘——田契的朱砂印泥中,竟混着几点暗红血渍。
他抬眼望向工坊外三里的山丘,那里隐约可见卢氏别院的飞檐。
卢氏别院的暗室内,卢毓的额头抵在青石板上。
族老将乌桓毒粉推到他面前:“今夜把这药混入淬火油,否则你娘就填井!”
窗棂忽被夜风撞开,李泌的影子投在墙面:
“少公子可知?这毒遇铁生烟,最先烂的是押车佃农的肺。”
卢毓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药包,窗外传来工坊的号子声——那是他儿时玩伴王虎在拉风箱。
陆昭捏碎田契残片:“把这些参送去伤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