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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恭终于杀穿敌阵,玄铁鞭砸碎了最后一名鲜卑百夫长的天灵盖。
这铁塔般的汉子背靠城门喘息,脚下血流成溪,竟在寒冬腾起丝丝白雾。
他望着马道上撤退的百姓,突然扯开破锣嗓子:
“薛白袍!老子宰了九百七十三头,你这孬种才...”
狼牙箭的破空声淹没了叫骂。
轲比能的冷箭穿透尉迟恭肩甲,却被他反手拔出箭杆,蘸着自己的血在城墙写“千”字:
“加上这头,整一千!”
陆昭的鼓声忽然变了调。
《无衣》的悲壮化作《黍离》的苍凉,城头残存的守军竟跟着哼唱起来。
几个老农突然抡起耒耜,将攀上女墙的胡兵戳下云梯;
妇人拆了发簪当匕首,扑咬着翻进垛口的鲜卑伤兵;
就连总角小儿都在搬运箭矢,冻红的小手被木刺扎得鲜血淋漓。
“放闸!”
武昭尖利的嗓音刺破喧嚣。绞盘突然崩裂,千斤铁闸轰然坠落,将突入瓮城的鲜卑精骑砸成肉泥。
薛仁贵趁机率残部反冲,方天戟挑飞三面胡旗,白袍浴血宛如修罗。
“将军看箭!”
陆昭突然暴喝,三石强弓拉满如月。
箭矢擦着薛仁贵耳畔掠过,将百步外张弓的轲比能射落马背。
鲜卑军阵霎时大乱,退兵的牛角号凄厉如哭。
日上三竿时,代郡终于飘起炊烟。
薛仁贵瘫坐在尸堆旁,方天戟插在冻硬的血泊里,成了临时晾衣杆——上面挂着百姓强塞的二十三条汗巾。
尉迟恭扒了鲜卑酋长的貂裘当坐垫,正用狼牙箭剔牙缝里的肉丝:
“老子刚才瞧见,那跛脚老丈抡锄头敲碎了胡狗卵蛋!”
陆昭的白狐大氅早成了破布,他倚着箭垛给孕妇把脉,腕上还缠着那日春耕时的麦秸绳。
武昭端着药碗过来时,突然踢到个陶罐——是昨夜没用完的狼毒药烟。
“将军可知此役死了多少百姓?”
她舀起勺汤药吹了吹。
“二十七个。”
陆昭闭眼咽下苦药,“葬在城东松林,碑文刻‘义民冢’。”
薛仁贵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带血的冰碴。
他望着正在煮粥的百姓,那些粗陶碗里漂着槐花瓣,恍惚间竟像极了那日田埂上的炊烟。
尉迟恭把玄铁鞭浸在雪水里刷洗,忽然哼起幽州小调:“二月麦苗三月韭,将军扶犁我牵牛哟...”
歌声飘过残破的城墙,融化了箭垛上的冰棱。
一滴水珠落在薛仁贵手背,烫得他缩了缩指尖——这冰天雪地里,竟也有春水的温度。
《代郡县志》载:“是日巳时,民炊与烽烟同举,胡马望之遁走。有童谣云:白袍将军血作甲,万家炊烟胜狼烟。”
而活下来的鲜卑俘虏,直到被押往矿场做苦役时,仍会梦见那个雪日——汉人老妇用纺锤刺瞎他们右眼时,嘴里哼的竟是《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