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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闰冬,以三司使、户部侍郎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淮康节度使、景灵宫使。为此下诏曰:“自今后妃之家,毋得除两府职任。”未几,又加尧佐为同群牧制置使,并赐其二子进士出身,授为卫尉寺丞、太常寺太祝。同时,以王举正重厚寡言,拜为御史中丞。朝议意举正或迤丽退避,动经旬浃,则尧佐之命必遂行,论谏弗及矣。
——这王举正,字伯仲,真定府人。举正现年已六旬出,乃先帝朝大臣,右仆射王化基子,初以荫补为秘书省校书郎。后应试进士及第,知伊阙、任丘县,馆阁校勘、集贤校理、史馆检讨、国史编修官。又迁尚书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擢知制诰。再改龙图阁待制、以兵部郎中复知制诰,为翰林学士,拜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时谏官论举正懦默不任事,举正亦自求去,遂以资政殿学士、尚书礼部侍郎知许州。不二载徙知应天府,累迁尚书左丞。至今深冬,御史中丞郭劝告老求解台任,罢为翰林侍读学士,于后拜举正为御史中丞。
岂料,举正告谢上殿,却力言擢用尧佐不当。上疏曰:
“近者台谏论列,陛下虽罢其使任,而复加崇宠,转逾于前,并授四使,又赐二子科名。贤愚一词,无不嗟骇。昔汉元帝时,冯野王以昭仪之兄,在位多举其行能,帝曰:‘吾用野王,后世必谓我私后宫亲戚。’本朝太宗皇帝孙妃之父,止授南班散秩。盖保全后宫戚属,不令僭盛以取颠覆。伏望陛下远鉴前古美事,近守太宗圣范,追取尧佐新命,除与一郡,以息中外之议。”
对此上疏,似泥牛入海,毫无消息。不数日,闻讯秀州夜下大震,有声如雷。藉此,台谏官包拯、陈旭、吴奎等复一道上言曰:
“比年以来,水冒城郭,地震河溢,盖小人道盛。天下皆谓尧佐主大计,诸路困于诛求,内帑烦于借助,法制剚敞,实自尧佐。臣等窃惟亲昵之私,圣人不免,惟处之有道,使不践危机,斯为得矣。”
圣上于此满面不悦,包拯等却群情鼎沸,不视圣上抗拒,又曰:
“陛下即位仅三十年,未有失德。乃五六年间,超擢张尧佐,群臣皆窃议于下;然而其过不在陛下,在女谒近习及执政大臣也。盖女谒近习,动伺陛下之所为,知陛下继嗣未立而有所私,莫不潜有趋向而附结之。执政大臣不思规陛下以大谊,乃从谀顺指,高官要职,惟恐尧佐不满其意,使陛下有私昵后宫之过,此岂爱君之心哉!伏望断以大义,追寝尧佐过越之恩;必不得已,宣徽、节度使择与其一,仍罢群牧制置使之命,畀之外郡以安全之。”
再有现任殿中侍御史,青州益都张择行,字行先者,亦极论张尧佐久无才德,况任职三司使时专注权力,荒废本职,又趁朝廷郊祭天地大典,滥发赏钱,贻帑藏困敝,致危机更甚,朝野谤讟。今尧佐合该降黜,却除与宣徽、节度诸使,委实不当等语,更获王举正附议,皆言语甚切。
然圣上执意逾越祖宗旧制,曲意宠荣张尧佐,不动声色。故将及朝退,有御史中丞王举正率同殿中侍御史张择行,知谏院包拯,同知谏院吴奎,右司谏陈旭,并监察御史里行唐介等,以不惜留百官廷诤。
——这唐介,字子方,祖籍杭州钱塘,后祖父徙居江陵,遂为江陵府人。介现年已过四旬,因介父早卒,乃至介幼时贫困,过而立之年方应试进士入仕,初为武陵县尉,又调平江县令。再调莫州知州,于今岁入朝为监察御史里行。
于当时,圣上见百官欲廷诤,惶惶愤然曰:“岂欲论张尧佐乎?节度使乃粗官,何用争?”
立即,监察御史里行唐介出班奏曰:“节度使,太祖、太宗皆曾为之,恐非粗官。”
圣上闻此,悚然无对。进而,御史中丞王举正上言曰:
“张尧佐庸人,缘妃家,一时领四使,使贤士大夫无所劝。然先朝用人,虽守边累年者,官止遥郡刺史。今所用未尽得人,而克期待迁,使后有功者何所劝耶?且转运使察官吏能否,生民休戚赖焉。命甫下而数更,不终岁而再易,恩泽所以未宣,民疾所以未瘳者,职此故也。”
但圣上力图偏护张尧佐,闷然危坐殿上,缄默不语。见此,包拯出班进言曰:
“今尧佐除宣徽南院使、淮康军节度使兼景灵宫使,又同群牧制置使,制命一出,中外惊骇。缘尧佐久以非才,滥司大计,利权反复,物论沸腾。臣等累次论列,陛下欲务保全,乃曲假宠荣,并领要职。求之前代则无例,访以人情则不安。臣实忧危罔知所措,窃惟陛下临御以来,凡所行事悉遵守祖宗旧制,未尝逾越。若乃进用臣僚,于先朝则李至,自尚书、参知政事授节度使;钱若水旧任枢密副使,由工部侍郎只得观察使。于今朝则钱惟演以枢密使、兵部尚书授节度使;李士衡以三司使兼尚书右丞;利瓦伊以翰林学士承旨兼刑部尚书;陈尧咨以翰林学士兼工部侍郎,并授观察使;郑戬以资政殿大学士、吏部侍郎,知并州二年只授宣徽使,逾年方加节度使。此皆国朝之旧典,自非德望兼着亦不轻授。今尧佐何者,而兼是四职乎?况执政大臣与国休戚,不能执守建明,曲有阿徇成此,过举俾天下,窃议谓陛下私于后宫,不独于圣德有损,抑又事体不可之至甚者也。伏望陛下以祖业为重,以天下为意,免使奸幸有所窥伺。特出宸断,罢尧佐宣徽使之命,任以外镇庶可,稍息天下之议。”
包拯此番滔滔不绝,慷慨陈词间,已不知不觉挪步至帝前,于言辞激奋处,甚至唾沫横飞,直溅帝面。圣上愕然失色,竟自悻悻退朝。事后,据闻圣上回至后宫,迎面张贵妃,抬袖拭面而责备曰:
“汝只知要宣徽使,宣徽使,汝岂知包拯为台谏乎?”
翌日,圣上即下诏曰:“近者台谏官累奏,乞罢张尧佐三司使;又言亲连宫掖,不可用为执政,若优与官爵,于体差便,遂除宣徽使;兼已指挥,并诏敕:‘自今后妃之家,毋得除两府职任。’今台谏官重有章疏,其言反覆,及进对之际,失于喧哗,在法当黜,朝廷特示含容。其令中书取戒厉,自今台谏官相率上殿,并先申中书取旨。”
时帝怒未解,大臣莫敢言,有枢密副使,郓州须城梁适,字仲贤者,独进曰:
“台谏官盖有言责,其言虽过,惟陛下矜察。然宠尧佐太厚,恐非所以全之。”
经此言,帝方自觉,而取戒厉卒不行。
至于张尧佐,自授四使即遭台谏官猛烈抨击,自知得权不正,身犯众怒矣。挨至皇佑三年春,才自奏请辞宣徽使、节度使、景灵宫使诸职,帝顺势从之,总算平息去一场相持有半载,台谏官对张尧佐之弹劾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