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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乌云压顶，浩烟带着勿念抢收晾晒的草药。勿念毛躁不小心打翻一只竹筛子，草药掀翻倒地，顿时傻眼，浩烟见他那样反而安慰他几句，端着另只竹筛子回药室。这间屋子置有一架槅子，上面分类放着各样草药，平日里道观有人病了，都到她这里取药，偶尔也能针灸。
浩烟将晒干的草药包好，在包装纸上写上草药名字。
外面一声惊雷，几乎要将屋顶炸裂，浩烟合上药书，站窗口看着几丛竹竿乱摇，小池塘里绿荷连翻波浪，耳边尽是雨点敲打屋瓦噼里啪啦声，接着大雨如注，天地间唯有雨声，眼前便只有雨帘。
疏帘深处，烟灰色的衣摆飞扬又落下，她负手而立，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叫人不忍心打扰这份闲适。
东方寻伸手欲撩竹帘又放下。
浩烟回身，惊诧，帘外那人身形再熟悉不过。
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隔帘静对，唯有雨声喧闹。
“不请我进去坐坐？”东方寻试图微笑，笑不出来，他见到一身宽逸道袍的浩烟向自己行了个手礼。撩开竹帘，他想他大约看到了这个女人最美的一面：神情飘洒，容姿澹逸，宛如一片浮云。她曾是他的女人，他的妃子，他们之间曾拥有一个孩子，那纷纷扰扰的往事一起涌现……
他怎得又瘦又黑？虽然精神不减当年。大约一年多的军旅艰苦生涯，归来后又逢皇后病逝，身体失于调养。
东方寻不请自坐。浩烟点炭火烧茶注子里早上才取的花间露水。
“没有茶叶。”浩烟说着转身想去别处找找茶叶。
“不用。”东方寻自取茶注子往小瓷碗里倒了些温热的水，喝一口，清澈甜冽，齿间留香。“就这样很好了。”他的目光滑过浩烟的背影，落到墙上贴着的穴位图上。
屋外雨势渐收，远处哇鸣此起彼伏，近处树间鸟声啁啾，生趣顿现。
浩烟拉起竹帘，恰好一对飞燕掠过门前，停到对面屋檐上开始互啄羽毛。
“原本要赏花的，花都谢了……”
“明年还会开……”
“可惜我们在分分合合中逐渐老去。”
东方寻的目光调回来，落在浩烟的眼里，浩烟竟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只是他在她眼里读不出一丝信息。目光恬静，笑意若有若无，她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多年的老友，而不是生命中曾经给予刻骨铭心情感体验的男人。
“时间真神奇……”东方寻低低地叹一声，似无奈似有所安慰。
“是啊……”
继续沉默。
“对不起。”东方寻突然说。诚挚的目光叫人不可怀疑他的诚意。
一瞬间的讶异，浩烟很快恢复淡然。
“还提以前的事做什么，我已经忘了。”
“若我不来看你，你或许很快把我忘了吧？”东方寻微笑，起身，再次端详浩烟，眼里竟泛起温柔的光芒，浩烟移步后退，他视而不见，踱步走出房门，走几步回头问：“你不想送我走吗？”
浩烟似笑非笑，她陪着东方寻走到山门那里，几个同样微服出来的大臣立刻站直身体，浩烟抢先在他们行礼之前，向东方寻行一手礼：“陛下，恕无忧不送了。”
“今日须赶回城去，改日朕再来看你。”
七八个先帝的嫔妃待东方寻走后，走到浩烟身边笑说：“皇上特地来看你，这下重回宫里有望了。”
浩烟轻轻摇头，不说什么，叫道童随她下山查看果林。
道童追问：“师父，你以后会离开这儿吗？”
“不会的，这里有我的一切。”
“皇上要你回去呢？”
“不会的。他应该明白我最需要的是什么……”浩烟微笑，她忽然想起很多事，很多事串联到一起告诉她，其实，他比她想象中的懂她。时过境迁，过往的一切激烈碰撞早被时间冲刷得模糊。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了，何况她找到了新的寄托。可以在岁月里慢慢忘却他，他突然来了，嗯，多一个故人也好。她觉得，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她愿意与他遥遥相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