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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述白发现林疏月开始融化，是在女儿学会走路的第七天。
月光像液态水银从海底城的穹顶倾泻，林疏月赤脚踩过观测台的玻璃地板，足印里渗出荧蓝色的光粒。江蓝楹跌跌撞撞扑向她裙摆时，那些光粒突然化作蝴蝶，托着女婴浮上半空。她咯咯笑着抓住机械蝴蝶的触角，淡金色瞳孔倒映出母亲逐渐透明的脚踝。
“你修改了神经同步率。“江述白将手术刀抵在林疏月后颈，刀锋陷进数据接口的缝隙，“用蓝楹的基因做缓冲剂？“
林疏月转身时带起细雪般的纳米虫群，残缺的机械手指抚过他紧绷的下颌：“江医生不是早就知道？“她扯开领口，露出心脏处蠕动的电子纹路，“这些血管里流的...早就不是血了。“
警报声撕裂静谧。观测台的玻璃幕墙突然爬满裂纹，成群的机械水母从深海裂隙涌出，每只触须都卷着林疏月的克隆体。江述白抱起女儿后退，发现她颈后的蓝楹花胎记正在发烫——那些花瓣纹路竟与克隆体颈部的条形码完全吻合。
“妈妈...痛...“江蓝楹突然捂住眼睛，淡金泪水滴在江述白腕间，诊疗手环爆出刺目红光。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二十年前的实验室里，幼年林疏月被钉在手术台上，主刀医生正从她太阳穴抽出一条闪着蓝光的神经束。
林疏月突然暴起。她的机械骨骼在月光下重组为粒子炮，一枪轰碎最近的克隆体。荧蓝色液体喷溅在玻璃上，竟勾勒出江述白从未见过的画面——十八岁的自己站在培养舱前，正在林疏月的基因链里植入婚戒的纳米密钥。
“你篡改了我的记忆！“江述白撞翻医疗台，针管里的镇静剂在防弹玻璃上炸成星屑。女儿在他怀里发出尖锐啼哭，声波震碎三个克隆体的电子眼。
林疏月残破的裙摆掠过满地狼藉，纳米虫群在她断肢处编织出新的骨骼：“江医生当年签同意书时...没看清条款吗？“她突然扯开他衣领，心口的电子纹身正跳动着倒计时，“你体内埋着自毁程序...当蓝楹满周岁时...“
海底城突然剧烈震颤。江蓝楹挣脱父亲怀抱，摇摇晃晃走向最近的克隆体。那些浸泡在培养液里的“林疏月“同时睁开眼睛，机械声带发出合成音：“载体回收程序...启动...“
“别碰她！“江述白拔枪射击，子弹却在触及克隆体时诡异地悬停。林疏月从背后抱住他颤抖的身躯，机械手指刺入他后颈的芯片接口：“看清楚了...这才是真相...“
记忆洪流席卷神经中枢。江述白看见自己跪在医疗集团顶层的星空厅，怀中是林疏月支离破碎的躯体。董事会的全息投影在头顶闪烁：“用她的基因培育新载体...或者看着蓝楹成为下一个实验体...“
“你把自己做成了活体密码...“江述白在眩晕中抓住林疏月的手腕，她的皮肤正在化作荧光尘埃，“那些克隆体...都是蓝楹的备用容器？“
防爆门被电磁炮洞穿的瞬间，林疏月将父女俩推进逃生舱。她的机械骨骼在高温中扭曲，声带却发出初代克隆体的冰冷指令：“方舟计划第14条...清除劣质基因...“
江蓝楹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叫。整座海底城的蓝楹花疯狂生长，藤蔓穿透克隆体的胸腔。林疏月残存的人类心脏突然暴起青筋，她将粒子炮抵住太阳穴：“带她去温室...那里有...“
逃生舱弹射的轰鸣吞没遗言。江述白在超重压中死死护住女儿，望着林疏月化作万千光粒。那些荧蓝色的尘埃凝聚成巨大的蓝楹花，将追兵战舰绞成废铁。女儿温热的泪水滴在他手背，竟在皮肤上灼出微型芯片的纹路。
“妈妈...说谎...“江蓝楹扒着观测窗，淡金瞳孔映出永生蓝楹树的全貌。那棵扎根在海底城核心的巨树，每片花瓣都是林疏月的记忆碎片。
当逃生舱坠入温室时，江述白在腐殖土里挖出金属盒。生锈的锁扣里藏着一支橙色彩铅，笔杆刻着褪色的字迹——「给蓝楹的周岁礼物」。女儿突然抢过彩铅，在温室玻璃上画出歪扭的星空。那些线条突然立体化，投影出林疏月最后的记忆：
暴风雨夜的潜艇舱内，她正将纳米虫注入自己心脏。全息日志在墙面闪烁：「当蓝楹的基因反噬时，用我的神经束做缓冲剂...」
“所以你在海底城藏了...“江述白突然顿住。女儿正用彩铅戳他心口的电子纹身，每戳一次，纹身就淡去一分。温室突然响起林疏月的声音，带着量子干扰的杂音：
“诊疗守则最后一条...永远相信患者的心跳...“
机械蝴蝶群撞破穹顶。江述白望着女儿在虫群中浮起，淡金发丝与蓝楹花瓣纠缠。她颈后的胎记绽放强光，整棵永生树突然开出荧蓝色的花。那些花瓣飘落处，林疏月的虚影正在凝聚。
“要抱...“江蓝楹扑向虚影的怀抱，却穿透了半透明的躯体。林疏月残存的意识体轻吻女儿额头，转头看向江述白时，眼角落下一滴电子泪：
“我把自己上传到了蓝楹花网络...当你想我的时候...“
海底城开始崩塌。江述白抱着女儿跃入逃生艇，永生树的根须缠住追兵战舰。林疏月的虚影在爆炸强光中微笑，唇语比二十年前更清晰：
“要看着我...“
逃生艇冲破海面的刹那，朝阳正从蓝楹岛升起。江述白望着女儿熟睡的面庞，突然发现她掌心攥着片电子花瓣——上面跳动着林疏月最后的心率曲线，永远定格在3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