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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铜铃惊昼
暴雨砸在仁济医院玻璃幕墙上时,林夏正盯着更衣室镜子补口红。山茶花发夹别住的长发间缠着消毒水的气息,耳畔还回荡着手术室里电锯与骨头的摩擦声。她下意识摸了摸白大褂口袋里的牛皮护腕——这是爷爷临终前塞给她的,内侧绣着褪色的“陆“字。
“小林!三号床室颤!“走廊传来带教主任的吼声。林夏冲出去时高跟鞋卡进地砖缝隙,银色鞋跟应声而断。这双鞋是奶奶留下的,鞋底还印着1940年代老上海永盛鞋庄的钢印。
当她把除颤仪按在患者胸口,忽然想起爷爷教的歌诀:“银针渡穴,以气引神。“本该做心肺复苏的手,鬼使神差地摸向随身针灸包。三寸毫针刺入内关穴的瞬间,心电监护仪的尖叫竟化作老式挂钟的嘀嗒。
“林医生?“护士推醒她时,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患者心率恢复正常,而她指间还捏着染血的银针。
第二章账本秘语
梧桐叶混着雨水拍打书店橱窗,林夏用沾着血渍的白大褂裹紧自己。铜铃响动的刹那,她看见玻璃门上重叠着两个倒影:穿深灰大衣的现代装束与月白旗袍的绰约轮廓,如同双重曝光的胶片。
“姑娘淋湿了。“老先生从青花瓷罐里斟出姜茶,袅袅热气缠绕着书架间的尘埃。林夏的目光被最下层那本无字书吸引,泛黄的宣纸页里夹着半片玉兰,干枯的脉络与她胸针上的银丝镶边完美重合。
1937年4月3日的手术记录在茶渍中浮现:“陆明远施针时,见患者印堂发青,改取涌泉穴配太冲......“她的指尖抚过字迹,突然被纸页下的硬物硌到——嵌在装订线里的银质听诊器头,与她落在更衣室的那枚一般无二。
“这本医案,原该在二十年前烧掉的。“穿藏青长衫的身影遮住壁灯,年轻人腕间的怀表链子缠着几茎玉兰花瓣。林夏抬头时呼吸凝滞,对方左眉弓的疤痕与她车祸去世的父亲如出一辙。
第三章镜廊迷踪
陆明远握手术刀的手此刻正翻动着账本,修长食指划过1948年某页:“是日虹口码头戒严,陆氏医馆第七箱古籍未能登船。“他袖口露出的牛皮护腕边缘,隐约可见被火烧焦的痕迹。
“那箱书里是不是有本《金匮针略》?“林夏脱口而出。上周整理奶奶遗物时,她在樟木箱底见过这本被烧毁封面的古籍,内页有稚嫩笔迹批注:“明远哥说涌泉穴要斜刺三分。“
铜铃又响,老挂钟的报时声震得书架簌簌作响。林夏后退撞上试衣镜,水银斑纹突然潮水般漫开。镜中的月白旗袍变得清晰,盘扣上别着的正是她断掉的那支山茶花发夹。1937年的栀子花香从镜中涌出,她看见穿着中山装的陆明远正在给伤员包扎,纱布缠到第三圈时突然抬头——隔着八十年雨幕与她对视。
“小心!“现实与幻境中同时响起喊声。林夏被陆明远拽离书架,整排《申报》胶卷哗啦啦倾泻,1937年4月3日那卷映出诡异画面:穿着现代手术服的林夏正在给穿长衫的病人做心肺复苏。
第四章玉兰残章
“你祖母叫什么?“陆明远突然发问。他指尖捻着的玉兰花瓣正落在账本某页,泛黄纸上显出一行新字:“沈秋棠携《金匮针略》赴港,临别赠明远银针十二枚。“
林夏的项链从领口滑出,银链上坠着的正是十二枚微型针灸针。奶奶总说这是故人相赠的嫁妆,临终前却改口说是“物归原主“。此刻那些银针在暖光下泛起奇异的蓝,与陆明远医药箱里那排针具共鸣般颤动。
老先生突然掀开柜台后的暗格,取出烧焦的樟木箱残片。1948年的船票存根粘在箱底,乘客姓名栏写着“沈秋棠“,墨迹晕染处却浮现出林夏的身份证复印件。泛潮的纸页间,两个时空的雨声渐渐同步。
“该换纱布了。“陆明远解开染血的护腕,林夏看见他小臂上的弹孔伤疤——和她父亲在越战留下的伤痕位置相同。窗外惊雷炸响,古董店的灯泡突然爆裂,黑暗中只剩手术无影灯般刺目的白光。
第五章时雨归针
无数记忆碎片在电流声中纷至沓来。林夏看见穿月白旗袍的自己正在给伤员输血,玻璃瓶上却贴着现代血库标签;陆明远握着她颤抖的手刺入银针,两人的血在铜盆里交融成发光的玉兰图案;奶奶在虹口码头烧毁医书,火舌却温柔地绕开写满批注的《金匮针略》。
“所谓时空,不过是摞起来的账本。“老先生擦拭着裂成蛛网的表蒙,“每场雨都是装订线。“他突然翻开账本末页,林夏的实习报告正浮现在1945年的空袭记录上方。
陆明远的手覆上她握着银针的手,体温透过两个时空传来:“该完成那台手术了。“林夏低头看见自己的白大褂变成沾血的长衫,无影灯下躺着胸口中弹的患者——那分明是年轻时的奶奶。
当银针刺入膻中穴,爆炸声与除颤仪嗡鸣同时响起。林夏在现实与幻境的夹缝中听见无数声音:奶奶哼着《天涯歌女》缝补旗袍,父亲在弹雨中呼喊战友,爷爷握着她的手写下“大医精诚“。
玻璃门再次开启时,晨光穿透水幕。林夏独自站在干爽的晨雾里,掌心的玉兰花瓣上凝着1937年的露水。街角书店的位置变成正在装修的星巴克,但她白大褂口袋里多了本《金匮针略》,扉页夹着泛黄的船票存根,背面是新鲜墨迹:
“2002年11月7日,明远完成截肢术。另:记得提醒夏夏,今天骨科有18台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