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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赐梦驿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夜天晶了。”小剑灵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鬼知道那边的小子要睡到什么时候。”
迦南醒了很久了,正在打坐调整呼吸。炎天晶离体造成了灵力上的波动,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静下来。他轻声说:“他们是要往京都那边去的,夜天晶的事,我们去就好。”
小剑灵睁圆了大眼睛:“你倒是心大,炎天晶就这么不要了?”
“炎天晶,任其留在弥刹彻妹妹的体内也无妨。”迦南神色稍沉,眉目都难以舒展,“弥刹勿念仍昏迷不醒,拉利得照看她。”
“可是······”
他们俩还没争出个结果,就听得一阵声响,什么东西从隔壁的屋檐上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到地上,砰地一声,引起底下众多路人惊呼。
迦南和小剑灵对视一眼,小剑灵嘴巴都成了一个圆形,迦南跑过去一手推开窗户,看见路人团团围住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背后,背着一口阔剑。
迦南飞身下楼,推开拥挤的人群,一把将摔落的人抱起,返身就回了客栈。拉利似乎刚醒,看着他抱了个男人回来一头雾水。迦南顾不上解释,将他横放在榻上,让小剑灵查看他的伤势。
“伤得不重,但好像脉搏有点混乱。”小剑灵头疼地皱了皱眉,“这个人并没有能控制【炼狱之炎】的力量,可能会被反噬掉。”
“把夜天晶取出来他会死。”迦南沉思片刻,还没想出怎么办,那人却睁开眼,迅速拔出身后的巨剑,环顾了室内两人,满是警戒。
“真有意思,他们俩真像。”剑灵嬉笑着看看拉利,又看看那人,“都是半身入土,却凭着剑撑着半条命。”
拉利反应很快地从袖间抽出【卡修索罗】,与那人对峙着。
迦南没有拔剑,伸手对那人说:“你好,我们没有恶意,带你来是想治好你的伤。”
那人不置可否,问了句:“这是哪?”
“赐梦驿,”拉利见迦南示意放下了刀,“京郊。”
“今天是什么日子?”
“八月十七。”迦南以为他安定下来,边回答他边靠近,“前日是中秋。”
“昨日······我应该昨日成亲的!”他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推开迦南就冲出屋去,一边跑一边叫嚷,“他们一定在等我!”
留下拉利和迦南面面相觑,剑灵皱皱眉:“这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他刚刚是不是说他该昨日成亲?”
迦南心知不妙,对拉利说:“这人有些奇怪,我跟上去看看,你照顾一下隔壁,我很快回来。”
拉利松懈下来,坐在床上半躺着点了点头。
跟了十几里路,迦南都没有追上他。他像是逃命一般跑得极快。一直到跑入山林,他径直背着巨剑闯进一家气派的府邸,门口还有门童恭迎他。感觉府里有很多人,人声鼎沸,谈笑风生。
这里是寒钟山。
迦南在门口略有犹豫。这里荒郊野外,府邸却布置得极为奢华,尤其张灯结彩,门口的灯笼还贴着红色的喜字。看起来还真像是要成亲。
小剑灵歪歪头:“真是怪事,他还真有个成亲的宴会等着他。”
“他掉下屋顶绝非偶然。”迦南很谨慎,“这宴会也实在奇怪,若是昨日成亲人不在,宾客不应该散了吗?”
“也对。”小剑灵看了看府门,“要不······进去看看?”
迦南收起白月,走向大门。门口的童子没有拦他,反倒像迎客一般向他行礼,还替他整理衣物,其中一个示意要帮他提剑。
剑灵和迦南对视一眼,小剑灵点点头,迦南将剑交给了童子。他像个宾客一样进入婚宴大厅,看着道贺的人山人海,有些茫然。
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可思议。人人恭敬有礼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交谈着,互相介绍着,都是一派喜庆祥和模样。
在锣鼓喧天的贺喜声中,走出了那个原本应该身背巨剑的男子,他身着红云纹锦官衣,戴朱红悬耳官帽,面容俊朗,身姿挺拔,俨然一个新郎官。
他温声道谢,作揖回礼,搞得迦南一时恍惚,是不是认错了人。
可是新娘一来,迦南就再次觉得不对,这新娘盖着红盖头,被两人搀扶着,身形消瘦,柔若无力。那男子迎上去,笑着挽住她的手。
红盖头下,那温婉女子脖颈惨白,面无人色。迦南一惊,却见四周宾客如常。新郎官也似毫无所觉,平静地与她携手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之际,贺声如潮,恭顺之言此起彼伏,一双新人依偎道谢,看上去确实也与寻常夫妻殊无二致。
直到新郎官笑着,掀起新娘子的红盖头。
红盖头下,自脖颈往上,新娘只剩骷髅,剩下的皮肉也都在腐烂剥落,吓了迦南一跳。但那人平常喜色,抱起那具骸骨,就要进洞房。
迦南越过如山般鼓掌道喜的宾客,拦住喜形于色的新郎。
“她不是······”
迦南话说不完,新郎突然推开他就要带新娘走。迦南再次伸手拽住他,他怒瞪着迦南,身上的红衣似乎都在燃烧。
他眼里像燃起了火海的黄昏,让迦南有了些不好的联想。
他通体泛光,握着新娘的手始终没有放松,新娘似乎也被点燃了,身上的腐肉都在火光中恢复了正常的色泽,连颅骨都在燃烧里重新长出血肉,在最后一刻迦南几乎看清了她的脸,那女子面相纯善清雅,嘴唇微启,若有所语。
但只有短短一刻,下一瞬,她焚烧成灰,新郎仍紧攥的手从灰烬中抖落出一把阔剑来,巨剑周身是赤橙色的光,耀眼夺目,因礼堂起火宾客大乱,四散奔逃。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今天。”
迦南听得一脸茫然,但对方毫不讲理,挥舞阔剑就要杀了迦南。
没有白月之完在手,迦南难以对抗盛怒的他,只好在宾客中左右闪躲。他的阔剑落在宾客身上将其划伤之后,宾客就开始燃烧,在痛苦的嘶吼中化作灰烬,迦南有些分不清,他们本来就是幻觉,还是真的被烧成了灰。
一路被追到院里,迦南才恍然发觉。红色的缎带和喜字都变了颜色,像染上血迹又褪了色一般,越来越浅,最后变成了白色,正如祭奠。
那红盖头的女子已经死了,昨日就已经命丧黄泉。只是他哀恸过度将死之时,阔剑不肯放弃他,创造了属于他的幻境。
正犹豫间,那新郎官已追了出来,阔剑如燃,周身橙红,剑身泛黑,剑势霸道直接,大开大合。
迦南被逼到门口,发现大门已被从门外锁死了,那两个门童也不知去向。返身已经避让不及,那阔剑拦住去路,剑气横溢,如黑色的火焰帷幕,将迦南包围。
这一剑躲无可躲,阔剑积聚火焰,从上而下一剑挥就。迦南后仰以避开咽喉,巨剑却正从胸前划过,从右上至左下,齐齐划开迦南衣衫。
本来开膛破肚的局面,迦南却似毫发无伤,只是剑气尚在,他看着黑色火焰陷入沉思。
新郎官瞳中赤红微变,睹见他胸前暴露出的九皇铠,将阔剑横置手臂上,锐利的眼神锁定了迦南咽喉。紧跟的一记横挥气势如虹,划过的外墙都溅起火花,碎石块纷纷落地。
迦南心下一凛,正要抬起手臂以阻挡,就听见一阵接续不断的飞镖声。
六枚梅花镖破空而来,精准地卡在剑身上不同的位置。只见梅花尾都系有绞银丝,稍加收束,居然巧妙地遏制住了强横的剑势。像是飞镖卡在了剑身上用得上力的地方,截停了阔剑的走势。
【梅子黄时雨】。
新郎官和迦南都侧过脸去寻飞镖的主人,在屋顶檐角处赫然跨坐着头戴黑色头巾的闵少卿,他左手还上抛着一枚手里剑把玩,右手则牵扯着六根银线,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院里僵持的两人。
在闵少卿旁边,身着飞鱼服的暮雪静立着望向迦南,手里的花翎弓都搭好了箭,眼底都是担忧。
“你为何出手······”迦南问闵少卿,沐兰家到此必定是为了夜天晶,可闵少卿本无义务要帮他。
“别多事。”闵少卿少见得不耐烦,“自己的剑也不知道收好,让别人看了心烦。”
说罢,左脚轻勾,绑住剑柄的白月之完被抛下房檐,迦南以【绝尘影】跃起稳稳接过,在落地之前拔剑横挥,一式【边南辞生】中的【净空辞】瞬间撕开黑火屏障,让迦南得以从中脱身。【净空辞】整整旋转一周,将银线都受到波及而断裂,新郎官身形不稳,被剑气击中,荡出去撞在门梁上,肩膀都流下丝丝缕缕的血迹。
但新郎官还没有倒下,他回头举起巨剑甩开梅花镖就要与迦南再战,冷不丁的一箭却带着霞光击中他持剑的臂膀,推着他连连后退,直接钉在了石墙上昏死过去。
降魔矢。
看新郎官没了动静,迦南才放下戒备,抬头看着屋檐上的两人,问暮雪:“沐兰家杀死了弥刹彻?”
暮雪还不及开口,少卿没好气地回道:“珏和奕报仇心切杀了弥刹彻,家主她也没办法。”
迦南会意地颔首,看向新郎官,道:“这人身负夜天晶,却新婚之夜被灭了族。【炼狱之炎】以死后焚毁魂魄为代价造出幻境挽留他的生命,方才于幻境中,我睹见了他将娶的那女子。她似有所言,但我未能听清。”
“名剑也好,天晶也罢,都是身外物。”少卿突然跳下屋檐,从迦南面前缓缓起身,左手还握着腰间绣春刀的刀柄,“拥有的东西多了,确也不见得是好事。”
“少卿!”暮雪喊他意在劝阻,但他的背影仿佛写着无需多言。
“现在要紧的是取出夜天晶。”少卿看着迦南的脸,坚决地说。“对抗弥刹、东度野两家,夜天晶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他心智尚未稳定,现在取出来,他会死。”迦南只是定定看着那人被钉在墙上的身影,周遭的火焰变得微弱了许多,他发红的头发和体表都恢复了正常的颜色,黑色的长发飘在空中,他紧闭着眼,似在梦里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为夜天晶来帝都的人不计其数。”少卿反驳道,“不取出来他一样会死,还是说,你只是想独自带走夜天晶。”
“我并无此意。”
少卿把手里剑推到右手掌心,指缝间微露锋芒,说道:“那就还请于家少爷不要干涉为好。”
迦南眼神微动,白月之完散发着寒白色的气息,灿然如雪。
小剑灵站在迦南肩膀上,对迦南说:“这人怎么感觉挺针对你的,要不然杀了他得了。”
迦南轻轻摇了摇头。
少卿却看见了迦南摇头,当下心气上涌,黑发带下的眼睛露出凶光,说:“看来家主救你的恩情你是忘干净了。”
话音未落,一柄沉重的十字刃从天而降,重重地砸进迦南跟前的地面。刃锋锐不可当,陷进地面数寸,刃柄后连接着长长的细锁链,另一端连到了墙外看不见的地方。
“少卿。”暮雪语焉不详。
闵少卿还以为暮雪责备他,转过头无奈地说:“不是我,我就吓唬他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长发的身影高高跃起,银黑相间,借由锁链翻过外墙,在掠过的瞬间另一把十字刃朝着少卿背后精准地旋转飞来。
迦南【绝尘影】前踏一步,白月之完的剑尖勾住十字刃角,挡住了突如其来的一击。
少卿听见金属声碰撞惊觉回头,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得十字刃被链子拉着折返回去,那长发的身影迅速落地,抽出地上的十字刃就撞向他们,迦南和少卿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白月之完和绣春刀各自左右挡住了一柄十字刃,但仍被推动得退了几步。
这时他们才看清,双手持十字刃的是一个长发清秀的女孩,不过十六岁光景,眼神空洞,神色茫然,穿着黑貂镂空针织衫,多余的银色锁链缠起来系在了腿旁,链节一直连接到左手中指的指环上,设计精巧,干净利落。
“弥刹柩魂宗,月无夕。”少卿念着她的名字,右手手里剑出手掷向月无夕瞳孔,后者左手一扬带起十字刃击落手里剑,但因此放开了对白月之完的压制。
“【朝天辞】。”小剑灵出声提醒,迦南旋即剑气上扬掀开月无夕,趁她在空中身形一滞时顺势下压,剑气震撼地面撕开几道裂缝,院里顿时飞沙走石。
少卿及时补上一阵【幻雪】,月无夕为躲避【朝天辞】的剑气将一柄十字刃插在背后的墙上借力旋转,雪花镖袭来只好用另一柄十字刃抵挡。
少卿趁机欺近身去,右手拔出腰间另一把刀,以二天一流全力交错试图斩杀月无夕。但没想到在躲避雪花镖的间隙,月无夕左手一挥将墙上的十字刃扯了下来,横飞旋转正正截住少卿的双刀,十字刃沉重,速度也快,竟生生将近身的少卿压退了出去几步,直到退出了绣春刀能挥动的范围,月无夕才收手,十字刃折返,将雪花镖悉数撞得粉碎。
三人在院中对峙,月无夕离钉在墙上的新郎官更近。暮雪在屋顶再次拉弓,但少卿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收手,降魔矢极耗灵力,一天之内发动两次,暮雪会因灵力枯竭而陷入危险。
暮雪看到了少卿的手势,还是暂且停下了动作,她选择相信底下她身前的这两人,会战胜弥刹家训练的恶鬼。
月无夕白皙没有血色的脸,看上去单纯无害,但她出手凌厉果断,犹如根本不需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