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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家客客气气地坐下来,客厅摆设简单,一张油亮的方桌上面摆着烧好的几盆菜,客厅的下檐是一个连廊的厨房,开一扇窗就能看到天井的上空,白胖的吕婶一刻不停地在厨房忙活。
陈家虎听到客厅里来人的喧闹,便从房里出来,笑嘻嘻地拎着一玻璃瓶自己泡制的桑葚酒,紫红透亮的果酒色泽诱人,瓶底下是厚厚的一层黑色的桑葚。陈师傅一开心,忍不住说了一口苏北话:“我的乖乖嘞,有这个酒嚯就是给个皇字也不换呐。”
吕婶在厨房也用苏北话夸赞:“你不晓得这个酒多好嚯!”
这时陈师傅的二女儿和小儿子也从后院走进来,见到李厂长喊了一声“大伯”。小儿子是第一次见到张志平,并不知道称呼什么,笑一笑就钻进房间去了。
女儿倒是大大方方朝志平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拿着一把洗干净的韭菜送给在厨房里做饭的妈妈。
李厂长关切地问:“晓月也帮妈妈烧菜了?”
里面吕婶听到后夸赞地说;“是的呀,那个鱼就是晓月烧的,比饭店烧的还好哎,不知用的什么料子?”
志平觉得吕婶很夸张,在一个并不熟悉的男孩面前夸自己的女儿,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还有他刚进村时,村里人端着饭碗停住筷子看过来,那奇怪的眼神里面内容丰富,真是莫名其妙啊!
吃饭的时候,李厂长带着张会计坐在上方,然后依次是方老爹,罗师傅。陈师傅吕婶带小女儿在下方。
志平从没喝过那红亮的桑葚酒,尝了一口微微有点甜,也不那么火辣的刺激嗓子了,有种喝饮料的感觉。然而这酒很快就来劲了,志平感到脸发烫,大家喝的起劲,纷纷说陈师傅儿子读书的用功和二女儿的懂事乖巧。
吕婶喝了酒后,声音更加放开起来,听到别人夸赞儿子女儿,便来者不拒地接纳了这些溢美之词,笑眯眯的看着你夸完。
那道红烧鲫鱼果然味道鲜美,细嫩的鱼肉吃进嘴里嚼两下就没了,志平不明白如何把鱼烧成这么透彻,这是第一道清盘的菜肴。
看着菜盘子一点点都光了,大家还是高谈阔论,吕婶又进厨房倒出一大盘油光发亮的花生米。花生米一上没有一点点焦糊的斑点,乍一看还以为是生的。吕婶笑嘻嘻地说:“这花生米我们用开水烫过后再下油锅炒的,中途要停一次火,炒出来才这么好看呢!”
大家早已对吕婶端出来的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犹如称赞她儿子学习成绩好,大女儿有本领,小女儿乖巧。
然而,这次吕婶听到李厂长他们的夸赞,想到搬迁来的那几年来所受的种种苦楚,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从六年前搬来的家庭矛盾说起,说是人心难测,当初过来时说的那些话,一句也兑现不了。
回来的第一年,虽说是亲生父母,做的事也让人寒心。他们从苏北带来的被子衣服,因为没固定住所,放在父母那边的衣服被子都让兄弟们占去了。也真是穷家穷到老底子里了,兄弟们就没有正儿八经成个家的。
陈师傅一家本来勤勤恳恳在大圩种了几亩地,没想到收成还抵不过化肥农药,更别说那些积累下来的农业税了,被迫无奈放弃种地。一家人跟在方伯伯后面上轮窑厂出苦力,却被老不死的满嘴喷粪,要不是两个小的在这里读书,吕婶说一气之下她就回苏北了,永不再回来。
吕婶从受苦的过去说到儿女们的当下,感觉轻松多了。她在诉苦时,陈师傅只静静的听,那些亲历的时光,在记忆里在醉意朦胧里消失。
那天晚上喝光了桑葚酒,又开了一瓶李主任带来的古井贡酒,所有的菜都光盘只用花生米下酒,志平和李主任出门时方爹爹踉踉跄跄里要骑车回轮窑厂,陈师傅不让,说歇一夜明天一早回去。
看到两人拉扯,李厂长连招呼都没打,拉着志平,顺着深秋冷月照亮的乡村小路匆匆往瓦厂走去,等李厂长走出村口时,他说吕萍真是能讲能喝的一把好手。志平听了想笑,感觉李厂长在说吕婶就是不能劳动。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只有像她这种豁出去的性格,才能在乱石澥扎下根来。你不晓得这小小乱石澥关系复杂哦,我们瓦厂这么多年来,经我手里办的事,见过的货色,鬼比人还多。”
李厂长像是醉了似的,指点瓦厂的江山,评述了村里的风流人物,但志平却觉得李厂长的感慨句句都有所指呢。那些听来的话只有自己日后慢慢想吧,至少此时在心里,他第一次认同这个有点吉普赛人风格的家庭只是他们日子太紧吧,除了吃的像样,其他也就没有像样的了!
二
以后的日子里,陈师傅和吕婶对张会计格外热情起来,热情的让志平感到蠢蠢欲动的不安分。
志平隐约记得那天晚上有人问过他的年龄,还不经意跟陈晓月比较了一下,吕婶就嗤嗤的笑,然后志平就脸红迷糊的厉害,记不得其他事了。
现在志平统计工资时会小心很多,生怕漏掉陈家虎和吕萍的计件数量,他除了格外关注陈师傅和吕萍的工分有没有记错?他还很想知道陈晓月的事情,哪怕一点半点消息,他也很满足。但奇怪的是,李厂长以前经常说到晓月,说她除了读书不多,其他真没话说,模样出众,家务活也拿得出手。可是自从他们去陈师傅家吃过饭后,李厂长很少提到晓月了,志平像是陷入好奇的怪圈,他格外关注晓月的事。
又是一天下班了,吕婶出门时坐在办公室里,对一个人静静看书的志平说:“张会计今晚来我家吃晚饭呗!”
那种邀请像是恳求赏光而不忍推辞,吕婶又加了一句:“还有晓月烧得鲫鱼哦。”
志平望着吕婶笑一笑,并没说一句话。但吕婶立马点头说:“我再买点菜,你等会跟陈师傅一起来哦。”
吕婶说完就轻手轻脚的走了。
晚上志平值班到七点多才一个人悄悄的去了乱石澥,熟门熟路,他像是上次喝酒忘了一件东西,这次去取回来。
他熟悉的连水果都不用买,一个会计去一个员工家吃顿晚饭的事,还用得着带东西吗?志平这样一想就放开多了。
初冬的乡村已经很安静了,志平穿过那条巷道,推开虚掩的大门,天井上吊着一盏昏黄的门灯。吕婶听见门响,便开心地说:“平子来啦,坐啊坐啊!”
吕婶响亮的笑声可以穿过墙壁,像是告诉邻居和村里人,瓦厂的张会计来我家吃晚饭了。
晓月在厨房里滋滋啦啦的炒菜,吕婶和陈师傅早已坐在客厅的方桌上开始对饮了,志平不胜酒力,只倒了小半杯。
吕婶还是如上次那样说了许多他们搬过来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事,家里的亲戚几乎没有了一个好人。然而村长会计也没一个好的,为了逼他们交农业税都不让他们换新户口本,他们家一直是那本蓝皮的老户口本,村干部说农业税不交就不让你家孩子参加高考呢,这帮坏透了的小鳖怂。
晓月坐下来喝酒时,吕婶立即停止诉苦,而是开心地夸张会计比以前的老杨会计好了一万倍。杨会计是有私心的,厂里那几个和他同村的女工,就多几个工分,他们外地人就受欺负。
陈家虎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那以后小张来了,我们不就公平了吗?干多少是多少!”
吕婶也端着杯子跟张会计碰了一下说:“你喝呀,喝呀!”
那愉快的声音仿佛未来的日子如同美酒一般醉人。
陈师傅很少说话,但他对苏北回来后,在窑厂拉了一年板车攒钱买老宅子的事,却津津乐道。
他很骄傲的说起自己在窑厂的工作,受到厂长表扬,那份满足得意之情,借着酒意又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