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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调寄《山坡羊》
天下兴衰,各有定数,衰极必盛,盛极必衰。自周朝衰落,五霸迭兴,七雄并起。及至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吞并六国,君临天下,拓地千里,东抵辽东,西到临兆,南收百越,北据阴山。收天下之兵器,聚之咸阳,销铸为十二金人,以示不用;仿六国宫室于北阪,以诸侯美人、钟鼓、宝物充实其中,以为象征。于是踌躇满志,毁先王之道,焚诸子之书,深文峻法以治天下。又徙十二万户豪杰于咸阳,用固关中。金城汤城,因山带河,良将劲卒,尽守要害之处,自以为帝王基业从一世而传至万世矣!
在汉武帝之前,历代帝王都不建年号,纪年皆以其即位之初算起,如秦始皇一年,秦始皇二年……以此类推。
秦朝实行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即一年的开始,九月就是头一年的最后一月了,到了十月,就是第二年了。但在四季对应上与夏历基本相同,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仍属冬季,一、二、三月属于春季……以此类推。
秦始皇自二十六年平定天下,次年便开始向西北巡游,此后连年出游,或东,或北,或南,颇有间隔。到了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冬十月,秦始皇开始第五次巡游,这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巡游。随驾重臣有左丞相李斯、上卿蒙毅、中车府令赵高等人,右丞相冯去疾留守京师。少子胡亥因爱慕出巡,请求随驾,秦始皇许之。此次巡游的路线是从南到北。十一月,御驾抵达湖北云梦泽,秦始皇遥祭了九嶷山上的舜帝冢,然后乘船沿江东下,一路经过九江、安庆、南京,然后折而向南,经过丹阳,到达浙江钱塘县。当御驾来到钱塘江边时,正值钱塘江大潮,风急浪高,无法渡过,于是向西绕行了一百二十里,在余杭的狭窄处才渡过江。秦始皇御驾巡游,阵容盛大,所到之处,吏民无不围观!此时,人群中一名长身青年遥指秦始皇道:“他可取而代之!”旁边一名中年男子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道:“不可妄言,小心灭族!”那名长身青年叫项羽,中年男子叫项梁,是项羽的叔父。秦始皇抵达绍兴,登上会稽山,祭祀大禹冢,又在山上立石刻碑,歌颂秦朝功德而去。
此后,御驾折而向北,穿过江苏,从江乘县渡过长江,沿着海边一路北上。到达瑯琊台时,此前遣去海中寻找蓬莱仙药的方士徐福回来了。徐福等人出海数年,不死仙药未尝寻得,粮食和钱财倒是花费了不少,怕遭到责罚,便骗秦始皇说:“蓬莱仙药可以得到,只是常为大鲛鱼所困苦,不能到达,希望陛下派遣神箭手与我等同去,见到就以连弩射杀了。”刚好,秦始皇梦到自己与海神厮杀,那海神就像人一样。秦始皇便问占梦博士。博士说:“水神见不到,他们常以大鱼、蛟龙出现。陛下一路祭祀山川神仙甚是恭敬,却有此恶神出现,应当除去,善神就会降临。”于是秦始皇相信了徐福的话,乃令入海寻药者携带捕捉巨鱼工具,他自己也亲自守在连弩旁等候大鱼出现。他们一路从瑯琊台到达荣成山,都没有看见大鱼;行至烟台芝罘时,终于发现一条大鱼,于是和武士们用连弩将其射杀了。秦始皇所射杀的大鱼可能是鲸鱼。
此后御驾折而向西。在到达山东德州平原津时,秦始皇病倒了,遂使蒙毅原路返回去祭祀名山大川。秦始皇厌恶听到“死”字,群臣都不敢说后事。御驾一直向西行走,秦始皇的病也一天天地加重,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回不了咸阳了,便令赵高写诏给长子扶苏。此时扶苏正在上郡监督蒙恬。蒙恬率领了三十万大军和数十万民夫在修筑长城。诏书曰:“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意思是,“将兵权交付蒙恬,回来参加丧事,会集咸阳葬我!”赵高掌管玉玺、符节、书奏等一切机务。他将诏书写好,盖上玉玺、封好后,还未交付使者发送,七月丙寅,御驾行至河北邢州平乡县的沙丘时,秦始皇驾崩了!享年五十岁。造化竟是如此的奇妙,此前“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也是死于此处,不过是遭兵变被困饿死的罢了。
秦始皇作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他的降生是负有上天的使命的,其死自然也不同于凡人。早在三十六年时,就出现了两大凶险的天象和一件神秘的不祥事件。
先说两大凶象。
一是出现“荧惑守心”。荧惑,指火星,因其荧荧似惑,行踪不定,故名之。心,乃二十八宿之一。“荧惑守心”是指火星停留在心宿位置的现象。这是历代帝王最为忌讳的一种天象。因为它预示着有死亡、叛乱、瘟疫、饥荒、刀兵等发生,无论是哪一种灾难出现,都是帝王之大忌。
二是东郡有陨石坠落,有好事者在石上刻下“始皇死而地分”。秦始皇令御史调查,查了好久,都没人承认。秦始皇一怒,下令将陨石旁住的平民全部杀了,并将陨石烧毁了。“我叫你们不承认,承认就死一个,不承认全部死!”
再说那件神秘的不祥事件。
是年秋,有使者从关东回来,夜过华阴平舒道时,有人手捧玉璧挡住去路,说:“替我送给滈池君!”又说:“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原因,那人将玉璧交给他,忽然就不见了。使者回到咸阳后,就捧着玉璧,将所遇之事和传话一并奏报秦始皇。秦始皇听后,沉默良久,说:“山鬼本来不过知道一年的事。”使者退下后,秦始皇自言自语道:“祖龙,人之祖先。”遂让御府检视那枚玉璧,让他惊奇的是,竟是他二十八年巡游渡江时所沉的那枚。秦始皇命博士占卜,卦象说“迁徙吉利”,遂往北河、榆中迁徙了三万户百姓。拦路者是江神,滈池君是滈池之神。秦朝的德运是水德,江神知他将死,故提前告诉滈池君。秦始皇称江神为山鬼,称其不过能预知一年的事,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可见上天早就有预示了。
《史记》说,商人吕不韦将自己已有身孕的赵姬送与秦庄襄王,然后就生了秦始皇,恐怕未必属实。秦朝自孝公开始,昭襄王、惠文王均是雄才大略之主,开疆拓土,革故鼎新,逐代积累,到了秦始皇才统一六国。从遗传学角度看,秦始皇无疑是继承了秦朝历代先祖的优良基因。要是能得到吕不韦和秦始皇的基因,一对比就知道了。
秦始皇十三岁登基,二十二岁亲政,三十九岁兼并六国,然后废除封建制,分天下为三十六郡,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五次巡游天下;北却匈奴七百余里而筑万里长城,南取百越之地而置桂林、象、南海三郡;又修直道、驰道各一千余里;五十岁驾崩。在其短暂的一生中,所开创的功业前无古人,犹如一颗绚烂的流星划过天空,留下了永恒的灿烂!不可不谓是一代天才雄主!只是他改革建设的力度超过了秦国社会可承受的程度,老百姓有点受不了。
至于修阿房宫、治骊山陵,赋敛无度,转运繁剧,穷尽天下民力、财力;严刑峻法,诛杀无辜,亦是事实。秦始皇性情刚毅戾深,废仁去义,以法治天下,自然不免于深刻。但他不杀功臣,为求俊才,常常礼贤下士。
至于“焚书坑儒”之说,多为儒家诽谤、穿凿。方士侯生、卢生、韩终等人因方术不应验,怕遭诛杀,私下将秦始皇议论、讥刺一番后,就逃走了。秦律本来就有“诽谤、妖言”之罪,秦始皇因此大怒,下令严查在咸阳的方术士和博士,那些人为求自保,互相揭发,结果有四百六十余人犯了秦律,悉数被坑杀于咸阳。可见,被坑杀的人中既有方术士,也有儒生。那为何说成是“坑儒”呢?只因公子扶苏劝谏秦始皇的那段话,说:“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颂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望上察之!”儒家为谋求正统地位,常常排斥诸子,喜欢讥议他人,见秦始皇弃“仁义”之道如敝屣,专以刑杀立威,心中自然憎恨,于是将暴戾恶名尽加于秦始皇头上。至于“坑儒谷”之说,更属无稽之谈,秦始皇要杀几百个人,还用得着费那事吗?
再说秦始皇给扶苏的诏书。大概天底下没有比传位更为重要的事情了,那为何如此重要的诏书只有短短十二字?《秦始皇本纪》中只有七字,《李斯列传》中多了前面“以兵属蒙恬”五字。是秦始皇身染重病,不愿多言,只说了十二个字,还是司马迁在搜集史料时有所遗漏?恐怕后者居多。秦始皇一共二十余子,唯独只给扶苏写了诏书,自然也就属意于扶苏了。也正是他没有预立太子,致使他亲手创立的秦帝国在他死后三年就土崩瓦解。
这里还要说说秦始皇驾崩的具体日期。秦始皇从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开始出游,《史记》和《资治通鉴》的记载一致。《史记》说“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七月丙寅到底是七月几日?《资治通鉴》因司马迁之说,云“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也未注明是七月几日。据后世史家推演,公元前210年七月并无丙寅日,于是,秦始皇驾崩的具体日期就成了一个谜。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
秦始皇驾崩后,左丞相李斯担心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于是封锁消息,秘不发丧,将秦始皇遗体载在辒辌车中,仍然按时送饭;群臣奏事也照常进行,只是由宦官代为回答。此事只有李斯、赵高、胡亥和五六个心腹宦官知道。
人禀天地之气而生,四时之法而成。天地之间有阴阳二气,二气互相搏击,又互相依存。禀阳气而生者,便为君子、忠臣;禀阴气而生者,便为小人、奸臣。忠臣持心公正,品行修洁,为国为民,国家若是忠臣当政,则民富国强。奸臣天生凶谲,一心为私,媚君弄权,舞智御人,智诈百出,睚眦必报,国家若是奸臣当政,则民困国危。因此,忠臣和奸臣天生就是一对冤家,双方此消彼长,此长彼消,永不停止,谁也不能够彻底消灭另一方。
赵高正是奸臣的典型。正是因为他,才导致强大的秦朝迅速走向灭亡。然而,万事皆有缘起,促使赵高萌生政变的正是大将蒙恬的弟弟蒙毅。
先说赵高的身世。
赵高是赵国宗族的疏远支属。其父以触犯秦律而被处以宫刑,其母也因此受到株连,被没收入隐宫为奴婢。隐宫就是进行宫刑的地方。其母在宫中与人野合,生下赵高几兄弟。赵高兄弟长大后,因为是宦官户籍,同样也被强行做了宫刑手术,因此,赵家世世卑贱,大概没有人比其命运更惨了。但赵高生来聪明有力,喜欢读书,精通秦朝律法和狱讼。秦始皇听说后,就任命他当了中车府令,教少子胡亥读书、学习律法和判决狱讼,因此,他和胡亥的关系很亲近。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赵高在如此扭曲、近乎监狱的环境中长大,还指望他能树立正确的三观吗?自然不能。
而蒙家恰恰相反,世代簪缨之族。蒙恬的祖父名蒙骜,官至上卿,一生为秦国攻取七十二城,立下汗马功劳。蒙骜生蒙武。蒙武随王翦消灭楚国,俘获楚王,也立下大功。蒙武生蒙恬、蒙毅。蒙恬继承了祖父的军事天赋,在消灭齐国的战争中也立了大功,被授内史之职。后来又率领三十万大军北逐匈奴,修筑万里长城,威震天下。蒙毅则留在宫中侍候秦始皇,位居上卿,出则驾车,入则侍前,深得秦始皇信任。蒙家之贵幸,没有哪位功臣敢与之争宠。
有一次,赵高犯了大罪,秦始皇令蒙毅去审理。蒙毅不敢徇私,依律判处赵高死罪,除去其宦籍。秦始皇爱惜人才,见赵高见事敏捷,又是胡亥师傅,不忍杀之,于是赦免其罪,官复原职。赵高却从此暗恨蒙毅。大凡受过宫刑的人,由于身体残缺,生理激素紊乱,心理也就扭曲了,所以十个宦官有九个都坏。
赵高既与胡亥亲近,又恨昔日蒙毅不帮自己,恶其余胥,连扶苏也恨上了,因此心里便萌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扣下了秦始皇发给扶苏的那道十万火急的诏书,准备废长立庶。他对胡亥说:“皇帝驾崩,无诏封诸公子为王,却唯独赐书给长子。长子一到咸阳,就会被拥立为皇帝,而公子没有尺寸之地,奈何?”
胡亥道:“本来如此。我听说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皇驾崩,不封诸子,我还有甚么话说呢!”
赵高道:“不是这样。方今天下之权存亡于王子与高以及丞相,希望王子谋取。何况臣人与臣于人、制人与制于人,岂可同日而语哉!”
胡亥还是不敢违背秦始皇旨意,说:“废兄而立弟,是不义也;不奉父皇诏令而畏死,是不孝也;才能浅薄,勉强依靠别人帮助而继位,是无能也。此三者背弃仁德,天下不服,会给我带来灾祸,社稷宗庙也不保。”
赵高道:“我听说成汤、周武王杀其君,天下称赞其正义,不叫不忠;卫国君王杀其父,卫国载其德行,孔子称赞他,不为不孝。举大事者不拘小节,行盛德者不辞小让,乡邑各有社祭而百官不同工作。故顾小事而忘大事,后必有害;狐疑犹豫,后必有悔。果断去行动,连鬼神都要避让,然后便会成功。希望公子如愿。”
胡亥长叹一声,道:“如今大行皇帝丧事未发,丧礼未终,岂宜以此事去求丞相呢?”大行,是指帝王驾崩后至确立谥号前这段时间的称呼。
赵高道:“时机啊时机,短暂得来不及谋划,负粮跃马,只恐失时。”于是胡亥答应了。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见胡亥从一开始并没那么坏,也不想矫旨篡位;只是在坠入赵高的奸计后,才一步步地变得暴戾凶残的。
奸臣的情商往往超凡绝伦。赵高深知此事离开了丞相李斯干不成,乃对胡亥说:“此事不与丞相谋划,恐怕办不成,臣请求为公子与丞相谋划。”
赵高去见李斯,说:“皇帝驾崩,赐给长子诏书,令他回来参加丧事,会于咸阳而立为太子。诏书还未发出,皇帝就驾崩了,众人还不知道。现在诏书和符玺都在少子胡亥那里,确立谁是太子就取决于君侯和赵高之口。君侯认为该怎么办?”
李斯大惊道:“你怎么说出这种亡国的话来!此事非臣子所当议也。”赵高对李斯的强烈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他徐徐说道:“君侯自我估量,与蒙恬相比,论才能,谁更高?论功劳,谁更大?论深谋远虑而不失算,谁更胜一筹?论无怨于天下,谁更得民心?论与长子旧时的关系,谁更得信任?”赵高之所以要问李斯这些话,是因为他深知李斯的弱点。我们先来看一下李斯的出身履历。
李斯是楚国上蔡人,年少时为郡中小吏,入厕时,看到老鼠吃不洁之物,人或犬一走近,数次惊恐。当他走进仓库时,却见老鼠大模大样地吃着贮存的粟米,居于大屋之中,根本没有人犬之忧。这两件事的强烈对比令李斯大为震撼,他叹道:“人的贤与不肖譬如老鼠,在于怎样安置自己。”于是跟随荀子学习帝王之术。学成之后,估计楚王不足以成大事,其余六国皆弱小,不能建立功业,便欲西入关中,游说秦王。临行前,他向荀子辞行,说:“我听说机遇来时,就不能懈怠,要把握住。方今万乘之国正在争雄,游说之士主持事务,秦王准备吞并天下,称帝而治,此正是布衣驰骋之时而游说者收获之秋也。身处卑贱之位,而不能游说君主以取荣贵,此与禽兽无异,空有人面而能勉强行走而已。故耻辱莫大于卑贱,悲哀莫甚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却以清静无为为依托,讥刺富贵,厌恶荣利,此非士子之情,实则是能力不能达到。”
李斯到了秦国后,正值庄襄王驾崩,遂投在丞相吕不韦门下为舍人。吕不韦见他贤能,便举荐给秦王嬴政。于是李斯游说秦王吞并六国,统一天下,因此得到重用。在后来的秦灭六国战争中,他积极为秦王出谋划策,暗遣辩士携带金玉宝货离间六国君臣,不从者则杀之;秦王又遣良将率兵跟随其后,以武力为威胁,故六国相继瓦解,为统一大业起了重要作用。而他也因此位极人臣。长子李由为三川守,所有儿子都娶秦国公主,所有女儿都嫁秦国公子,李氏一族,贵盛天下。
李斯为人深沉有远略,见识深邃,富有才能,有强烈的功名心,类似文种一样的人物。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智商超群,情商平庸。其情商与赵高相比,就差得远了。赵高正是看中了他的功利心,所以才以个人前途去打动他。
当然,李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他听完赵高的“五问”后,说:“这五样我都不及蒙恬,而君为何诘问得如此之深刻?”
赵高道:“高本为内庭杂役,侥幸得以刀笔之文进入秦宫,管事二十余年,未曾见到秦国罢免的丞相功臣有传爵位至第二代的,最终都被诛杀。始皇帝二十余子,此皆君侯所知。长子刚强坚毅,英勇威武,深孚众望,善于激励士气,继位后必然任用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能怀揣通侯之印而荣归故里,这已经很明显了。高受诏教授胡亥,使之学法律数年了,未尝见有过失。他仁慈笃厚,轻财爱士,明辨于心而诎于口,秦之诸公子未有及他者,可以继位为君。君侯可先考虑,然后决定。”
李斯道:“赶紧回到你的位置上去!斯奉主上之诏,听天由命,没有什么可考虑决定的。”
赵高道:“安可以转为危,危可以转为安。安危不定,何以成为尊贵而有权势的人?”
李斯道:“斯乃上蔡闾巷一介布衣,侥幸被皇上擢为丞相,封为通侯,子孙皆尊位厚禄,故将国家的存亡安危托付于臣,我岂能辜负!忠臣可以不避死以尽节,孝子不以勤劳而有危,人臣各守其职而已。君勿复言,使斯获罪于先皇。”
赵高并不理会,继续说道:“我听说圣人变化无常,趋向变化而顺从时宜,见事之末节而知其根本,观事之主旨而知其归途,此乃事物固有之性,哪有永久不变的?方今天下之大权、命运皆悬于胡亥之手,高能实现志愿。何况从外制中叫迷惑,从下制上叫叛乱。所以秋霜降下则花草凋零,冰消水动则万物复苏,这是必然结果,君侯为何到现在都看不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