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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剑阁初逢试剑忙,妖灵秘露道情长
大丰元年夏,蝉鸣撕扯着剑阁山门外的柏树荫。
赵启铭第四次将汗津津的墨笔摔在砚台上,青玉牌坊投下的阴影恰好切过他腰间挂着的四代弟子木牌——这是他在山门轮值的第七日。
“姓名?“
“白子轩。“
“年岁?“
“十七。“
“师承何人?“
少年抬了抬斗笠,露出被烈日晒得发红的鼻尖:“村头铁匠算么?“
赵启铭蘸墨的指尖顿在名册上。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背着布裹长剑的少年,粗麻衣角沾着干涸的泥浆,可领口露出的里衬分明是北境特供的冰蚕丝。
这种把戏他见得多了,那些王公贵胄总爱扮作寒门混进剑阁,临到拜师再亮明身份讨要优待。
“剑阁规矩,三代以内直系亲属若有修士需报备。“他故意用笔杆敲了敲名册边沿,青铜镇纸在石桌上震出轻响。
少年正伸手逗弄树梢落下的蓝尾凤蝶,闻言歪头笑道:“若我说父母都是种地的,师兄可信?“
日头将赵启铭的耐心晒得焦脆,他正要发作,山道突然传来清脆的环佩叮咚。
十二名青衣仆从抬着沉香木轿踏云而来,轿帘掀开时涌出漫天桃瓣,穿月白襦裙的少女赤足点地,足腕银铃晃得赵启铭眼前发花。
“沈婉清,十六岁,无师承。“少女的声音像浸过山泉的冰玉,腰间木剑却缠着褪色的红绸。
赵启铭注意到她经过白子轩身侧时,少年逗弄的凤蝶突然僵直坠落,在青石板上碎成冰晶。
暮钟撞碎暑气时,赵启铭终于领着最后几名考核者登上千机阶。
白子轩始终坠在队尾,指尖若有若无拂过石阶两侧的剑痕,那些历代大能留下的剑气竟在他触碰时泛起微光。
行至试剑台,云海中突然传来龙吟般的剑鸣,二代弟子景云帆踏着本命剑“苍溟“破空而至,玄色广袖卷起的气流掀翻了三个考核者的发冠。
“启灵鼎已开。“景云帆拂袖,青铜巨鼎从地脉升起,鼎身饕餮纹路吞吐着灵雾。
第一个上前的是北凉郡守之子,鼎内青光仅漫到第三道云纹便消散,引得人群窃窃私语。
沈婉清上前时,白子轩忽然按住她手腕:“姑娘的铃铛沾了桃胶。“他指尖抹过银铃缝隙,粘稠的琥珀色汁液在烈日下泛着妖异的紫光。
少女瞳孔骤缩成竖线又恢复如常,轻声道谢的尾音带着南疆特有的婉转。
当沈婉清的掌心贴上鼎身,整个剑阁七十二峰同时震颤。
九重霞光冲霄而起,在云层中凝成巨大的剑形虚影,七十二峰所有佩剑齐齐出鞘悬空,朝着试剑台方向发出清越剑吟。
景云帆的本命剑“苍溟“竟挣脱主人掌控,绕着少女飞旋三周后才悻悻归鞘。
“天级剑心...“赵启铭的朱砂笔在名册洇开血般的红渍。
他看见景云帆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泛起涟漪,更看见白子轩在漫天剑光中露出恍然神色——那少年盯着沈婉清随风翻飞的裙裾,那里隐约露出半截青鳞纹路。
暮色四合时,赵启铭在厢房找到对月独酌的白子轩。
少年正在擦拭那柄始终未出鞘的剑,粗麻布下隐约透出剑鞘上的龙形暗纹。
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虎口的老茧上,忽然意识到那些茧痕分布的位置,竟与景云帆练“苍溟九式“留下的剑茧分毫不差。
“白师弟的剑...“赵启铭刚开口,山巅突然传来守山鹤凄厉的长唳。
狂风卷着桃林残花扑进窗棂,混着某种甜腥气息。
白子轩瞬间按剑而起,窗外月光正好照亮他眼底流转的金芒。
赵启铭的询问卡在喉间,窗棂外纷扬的桃瓣突然凝滞在半空。
白子轩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微凸,月光沿着剑鞘龙纹游走,在厢房砖地上投出细鳞状的暗影。
直到守山鹤的第二声啼鸣穿透云海,少年眼底金芒才如退潮般消散。
“赵师兄方才问我的剑?“白子轩松开剑柄,粗麻布擦过龙睛位置时,赵启铭分明看到两颗镶嵌的墨玉闪过血色,“七岁握剑至今,只记得没人能接我第二剑。“
铜灯台爆了个烛花,惊醒了发怔的赵启铭。
他扯了扯四代弟子制式青袍的领口,喉咙发紧却强作轻松:“这话留着哄新入门的师妹倒不错。“话出口就后悔了——少年擦拭剑鞘的动作突然停滞,那种令他后背发毛的压迫感又漫上来,像是被什么上古凶兽隔着时空瞥了一眼。
次日辰时,剑阁七十二峰笼罩在淬剑池蒸腾的紫气中。
白子轩随着人流穿过刻满剑痕的试剑廊,玄铁地面每隔三步就嵌着块青铜剑纹,正是剑阁沿用三百年的“剑心石“。
前方传来惊呼,某世家公子掌心按着的剑纹突然龟裂,迸出的碎片在其手背划出血痕。
“以器测灵,迂腐。“白子轩的低语混在风铃声中,他靴尖碾过地砖缝隙里干涸的血迹。
这些剑纹都是历代剑修残存剑气所化,昨日千机阶上那些被他触亮的剑痕,此刻正在他袖中微微发烫。
考核场设在洗剑潭畔,三十六尊青铜剑鼎环潭而立。
沈婉清出现时,潭面倒映的朝霞突然泛起涟漪——她发间多了支桃木簪,恰好压住随风扬起的几缕银发。
当她的月白裙裾拂过白子轩身侧,少年嗅到昨夜那种甜腥气,这次混着潭底寒铁的冷香。
“下一位,沈婉清。“
负责考核的三代弟子话音未落,沈婉清已飘然落在中央剑鼎前。
她指尖触及鼎身饕餮纹的刹那,潭水突然沸腾如煮,青光自鼎口喷涌而出,在十丈高空凝成模糊的剑形。
围观人群中传出嗤笑:“地级剑心也值得...“
嗤笑戛然而止。
那道青光突然染上墨色,转瞬化作深海般的幽蓝,洗剑潭四周七十二盏长明灯齐齐熄灭。
白子轩眯起眼睛,他看见沈婉清足踝银铃无风自动,铃舌撞击的内壁隐约闪过符咒金光。
“蓝转紫!
是紫霄剑气!“人群炸开惊呼。
那蓝光果然开始渗出血丝般的紫纹,潭底千年寒铁铸就的锁链哗啦作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挣扎。
端坐云台的景云帆微微倾身,搭在膝头的食指泛起青芒。
紫气即将填满剑鼎的瞬间,沈婉清突然收手后退三步。
鼎内光芒如退潮般消散,唯余她袖口沾染的淡淡紫雾,在朝阳下显出妖异的七彩光晕。
白子轩注意到她缩回袖中的右手在微微颤抖,指缝间漏下的水珠在青砖上灼出细小的白烟。
“可惜了。“景云帆摩挲着腰间玉牌,上面“苍溟“二字闪过幽光。
他望着沈婉清走向考核者队列的背影,潭面倒影里她的裙摆下,一抹青色鳞纹随着水波晃动着消失不见。
景云帆指尖轻叩腰间玉牌,苍溟剑在鞘中发出细微波动。
他望着沈婉清退回队列时飘动的银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南疆见过的月下白蛟——那妖物化形时的青光与方才剑鼎中的紫气竟有七分相似。
“下一位,白子轩。“
玄衣少年踏上剑台时,洗剑潭突然归于死寂。
白子轩的布鞋踩过青砖上未干的水渍,那些被沈婉清灼出的白烟竟像活物般蜷缩着退开。